第二部:水无常形 第十四章 兵行诡道(第3/8页)

邢铁风的船上,现在已经待了三百多人了。这些最大限乘只有一百五十人的船,要是坐了三百人,恐怕一不当心会翻过来的。那个士兵点了点头道:“得令。”

我接过他的枪,冲到船边。这儿的栏杆被那个阿格撞塌了,按理是蛇人最易爬上来的地方,但这些蛇人的攻势也是一浪弱似一浪,它们的尸首也在船四周堆了起来,剩下的蛇人看样子也已失去战意。

也许蛇人真的越来越像人了,有人的感情,人的智慧,但也有人的恐惧了。以前在高鹫城中,蛇人攻城后几乎是一个踩着一个攻来,伤亡于它们好像根本无所谓,它们的士气可以说是不存在的,永远都是这般疯狂地向前。可仅仅几个月后,这些蛇人却也有点和人一样了,也明显看得出,现在它们的士气在减弱。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啊。我默默地想着。对于直接战斗来说,对付一批有理智的人,自然比对付一批疯子要容易。可是蛇人越来越像人,那真的是因为天帝选择了它们来做这世界的主人吗?

我的心头隐隐地有一阵寒意。我实在不愿意相信这是个现实,我也更希望蛇人是些更不好对付的野兽,这样杀它们时我也不至于想东想西。可是,现在如果不管蛇人的外表,和杀人又有什么两样?

蛇人终于挡不住了。此时诸船已经布成了以邢铁风的座船为中心的方圆阵,那些蛇人在泅水逃遁时,一露出水面来,马上遭到如同暴雨一般箭矢的袭击。现在才发现这批蛇人的确很少,最多也只有三百个,武器也和上一次的差不多,都是些不适合水战的刀枪之类。

也许,这批蛇人就是从那一千来个蛇人中分出来的吧?或者,干脆就是那一千多个蛇人中溃逃出来的?经过这一轮厮杀,逃出方圆阵去已是极少了,才十几个。在雨中,只见那些蛇头在水面上载沉载浮,正在向岸上逃去。若不是因为雨太大,弓弦沾水威力大减,这几个蛇人准也逃不掉的。

雨下得正大,我捋了一把头发,道:“穷寇莫追,由它们去吧。”在这么大的雨中,箭不能用,任吉的雷霆弩在这次战斗中也没什么表现,我实在不想让士兵冒险去追击这十几个蛇人。要是全军压上,这十几个蛇人绝不是对手,但一上岸,它们真正的实力便能发挥,我们只怕会受到更大的损失,我实在不愿为了追杀这么几个蛇人便让士兵去冒这种险。何况蛇人在地上游动并不很快,它们肯定不会比我们更先赶回去的。这次胜仗战果不大,但是却也让我知道,我们并不是在蛇人面前便不堪一击,如果能抓住时机,有正确的指挥,加上士兵精干,那我们也能夺得胜利的。

邢铁风的船已是伤痕累累,岌岌可危了。他这次厮杀颇力,肩头也中了一刀,向我汇报时,那条受伤的手臂也用布胡乱包着,雨水打下,他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以前和他同为前锋营百夫长时,我对这些世家子弟很是看不惯,但现在想来,那时我未免也有点自以为是。他们虽然与我没什么话好说,但他们一样也是军人,一样与我征战厮杀。世家子弟虽然升迁比我们这些平民子弟快一些,可也一样是积功而升的,我现在倒多少为自己对他的偏见有些内疚了。

安慰了邢铁风几句,他这一船人这次又战死了十多个。两次交锋,前锋营都是充当主力,一千三百多人,前一次战死的三十多人中,有二十七个是前锋营中的。这次蛇人的数量虽然远少于上次,但这批蛇人的战力看样子比上一批更强,按比例算,我们的损失比上次为大。

我正吩咐着随军医官过来给伤者疗伤,一边回自己船上去。走到跳板前,一个士兵正拔着我扎在那跳板上的长枪,这枪扎得太深,他根本动不得分毫,一见我过来,他行了一礼道:“统领,小人该死,你的枪我拔不起来。”

这一枪有近一半没入了甲板,牢得像生了根一样。我捋了把脸上的雨水,试了试,但入手之下,只觉两臂发虚,只是让枪稍松动了一下,仍然动不得分毫。在扎下去时,我是借了下坠之势,再加自己的力量,现在有些疲惫,实在也没办法拔起来了。我苦笑一下道:“不行,我也拔不起来,再叫几个人过来帮忙吧,要是真拔不起来,那只好让工正来把枪杆锯断了。”

那士兵摸着枪杆道:“这枪杆很好,锯断了实在可惜,还是多叫几个人试试。”

他正要招呼旁人,边上有个士兵忽然道:“我来试试。”

这声音也很是沉稳,那士兵脸上一喜,道:“陈忠,你大概能拔起来,来试试吧。”

这个陈忠生得极是敦实,一张脸方方的,身体也是方的,整个人几乎像一块磐石,身上的软甲也几乎是花的,到处是血痕。他走到枪前,先看了看,两只手互相搓了搓,半弯下腰,一把抓住枪杆,猛地吼了一声,“嘣”地一响,伴随着一阵木头断裂的声音,枪一下长出了两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