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祁洲平原 四月十四日 晴(第2/3页)

  那人叹息一声,垂头苦笑,慢慢地说:“伯将大人……国家破亡至此,咱们几尺高的汉子,还能说什么?在下只是徐国边境的一名小小巡边校尉,贱名不敢有辱大人的清听。这些人都是我带来的,本想混入城中,为国家效点绵薄之力,既然已经被伯将大人击败于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两个人不是士卒,只是普普通通的徐国老百姓,家里人都在堰都城里,这一老一小……也无处可去。还望大人看在他们老幼孤苦无依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在下愿意以死相报!”

  伯将见他说得凄苦,想想这些人不远千里来捍卫国家,如今眼见要身死他乡,还在顾念着自己国家的百姓——亡国之恨不过如此。再看那少年,眉清目秀,因为恐惧,五官都吓得扭曲了,紧紧地抱住白发苍苍的老者,心中一阵揪痛,道:“……不需要了。如果他二人愿意,可以自行离去。你受伤如此之重,请去我齐国营中医治,如何?”

  那人呵呵大笑,牵动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他却毫无知觉,转头对那二人大声道:“你们想跟随我们进城,原也是想和家人死在一起。现在咱们弟兄都死在这里,我也……这位伯将大人已经同意,让你们自行离去。你们趁早上路,不必顾我——走吧,快走,走!”

  那老者一直低头抱着少年,听他说完,才哆嗦着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盯着伯将细看良久,才抱着那少年一起弯下腰来,权作行礼。那少年虽然害怕,却不愿意向敌人弯腰,爷俩儿身体错开,姿态十分别扭。

  那老者行完礼,显然对少年的举动大为不满,却不再说什么,俩人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人群。众齐军见伯将已经发了话,便不再为难,还有人将他们的一个寒酸包袱丢给他们,二人头也不回,转过山谷口,不见了。

  那中年人一直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很久了,才长叹一声,转回头来。伯将道:“来人,将此人带回营中,给他疗伤。细细盘问,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同党漏网。”周围士卒齐声答应。

  那人嘿嘿一笑,道:“大人不愧世之良将,虽然同情在下,却也没忘了本分。大人既然对在下有饶命之恩,在下……在下……”连咳两声,力有不支,翻倒在地。

  伯将抢上两步:“你怎么——”耳边刷地一声风响,跟着有人大叫一声,更多人齐声大喊:“大人小心!”伯将爆出一身冷汗,只见那人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把短剑,举身扑向自己,眼看着短剑离自己脸只有三寸远的距离,却再也不动,那人牙咬得咯咯作响,奈何胸腹间血如泉涌,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不待众士卒赶上,便软软倒下,再也动弹不得。

  伯将跪在地下,伸手将他抱起,羊舌度等吓得魂飞天外,大叫:“大人——!”

  伯将摇摇手,示意他们噤声。那人血从口中汩汩流下,眼见不成了。他喘息连连,道:“失……失礼了……在下……以怨报德,实在……实在……不得已……大人……城破之日……”

  伯将觉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越来越冷,便说:"你不用说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人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

  那人微微一笑,道:"大人……请将……在下与……兄弟们……就葬在这……不要让……家里人……知道……

  我们已经……"

  伯将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那人身体彻底变硬,士卒们将他的遗体移到他的同党中去,这才慢慢站起。

  他身上全是那人的血,却觉得好像自己的血流干了一般寒冷。羊舌度等眼巴巴地望着他,生怕这位新贵突然同情之心大发,更改前敌政策。却听伯将缓缓地说:“把他们埋了吧,不要抄检遗体了,他们不过都是徐国的士卒。”咳嗽一声,继续道,"以后关防要更加严密,从中行再调遣一千人,负责咱们大营周围二十里地的巡查,不准再放一个徐人穿过封锁线,不管他是想进还是想出,该怎么处理你们自己决定。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