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节 血夜(第3/7页)

孟聚伫立在高处,注视着那条正在被屠杀的巨龙,耳边传来了那震天的喧嚣,他神情沉静而严峻,心情却是颇为复杂。

自己的先见之明终于得到了证明,轩文科的愚蠢和固执终将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样的代价,委实太过沉重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自己出击救援的最佳时机?

按孟聚原先的估计,即使最终落败,坐拥上千斗铠、两万战兵的轩文科,怎么也该能抵挡到天亮的,那才是自己出手救援、一击败敌的最佳时机。

没想到,现在自己看到的却是一面倒的崩溃。敌人攻势狂飙如潮,毫无阻碍,这让孟聚把轩文科恨得牙齿发痒:事前无法预料敌人的伏击,可谓无谋;一意孤行,拒绝孟聚再三的提醒,可谓刚愎;安排的队列被敌人一击即溃,可谓失策——这些都懒得说他了,孟聚本来对这人也没多高期待。

可是,就算事发突然无法指挥全军吧,把轩文科身边的亲兵家丁披铠武装起来,怎么也能凑上百十具斗铠吧?发动起一次反突击,迟缓敌人的推进,给后面的兵马赢得备战或是撤退的时间,这件事总该办得到吧?就算大军最终落败,他怎么也该能坚持上一两个时辰吧,起码也帮忙消耗下边军的体力吧?

“本来就知道这家伙是废柴了,没想到废柴到这个地步!书生领兵,从没出过什么好事,这帮家伙只会躲在安全地方动嘴皮子,真要让他们到一线临战调度,当场就尿裤子了!十有八九,轩文科这家伙是逃了。”

孟聚很是为难,轩文科废柴是他的事,可这实在让孟聚处境尴尬。他若是现在掉头就走,自然可以毫发无伤地回去,可慕容家的一路大军被边军追杀殆尽,唯有自己安全归来——自家的兵马死光了,别人的兵马却是毫发无损,就算慕容破胸怀再宽广,只怕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孟聚看了。

再加上轩文科和一帮吃了败仗的将领们为了推卸责任,肯定要死命地抹黑孟聚的,搞不好把自己栽赃成边军的卧底都有可能——“孟獠未请军令,突率亲兵擅离本队,潜形匿迹,不知所向,王师将官无不惊骇,有识将士,皆以为忧,军心浮动惊惶,虽众将尽力弹压亦无济于事。孟獠方离,北贼旋即掩杀而至,内有一彪带路兵马,皆以赤巾覆面。此路兵马深知我军内情,所击皆为我军要害,虽众将力战不屈,无奈敌众我寡……”——那屁股都知道这帮人会怎么说,那帮龌蹉文人,拿敌人是没啥办法,但整起自己人来却最是拿手的。

孟聚在沉吟着思考,部下众将神情肃然,沉静如林。数年间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早已培养出他们对孟聚近乎无条件的崇拜。镇督总会带着大伙打胜仗的,这就跟太阳在东方升起一般天经地义。该怎么办,自己根本不必操心,不必追问,只需等着镇督发出命令然后照做就好——这也是孟聚要把马贵赶走的原因了,有那个死太监在的话,孟聚会被他的公鸭嗓子烦躁死。

前面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一名斥候军官穿过夜色快步走近,他肃然向孟聚行礼:“启禀镇督,边军已经击溃了金吾卫的前军和中军,现在他们正在向后军扑去。”

“敌人分兵了吗?”

“有!他们留下一部分斗铠追击溃逃的前军,在击败中军后又派出一部分斗铠去追击,主力则扑向后军,斗铠数不详,但应该不超过五百具斗铠。在他们随后,又有数千步军和马兵随后,但斗铠攻得太快,那些马队和骑兵已跟前锋的斗铠脱节了,足足有两里。”

“北疆军的旗号打探到了吗?是哪些部队?”

“抱歉,镇督,北疆军攻得太快,他们各部兵马已经混编了,再加上太暗了,实在看不清他们的旗号。”

“轩文科何在?”

“他逃了,或是死了。他的主帅旗帜已经不在了。镇督,我们要继续打探吗?”

孟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等了,敌人两次分兵,这已经是自己能等来的最好机会了。再耽搁下去,待那些追击溃兵的斗铠回头,自己的战斗就更难打了。

“出发!”孟聚站起身,对环侍的军官们发令,声音不高但却是极锐利:“三刻之内,我军务必击破当面之敌!”

命令既下,斗铠队伍随之出发。在斥候队带领下,东平陵卫的人马一队队谨慎地、悄悄地向战场接近,远处那片轰隆震天的杀声掩盖了斗铠行进的声音。

就如从前上战场时一样,孟聚穿着一身豹式斗铠,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转过一片树林,战场赫然已经在目。在那黯淡的苍穹背后,清晰地显出一片耀眼的火光,大片火光照红了一方的天幕,那是大片的粮草车队被火烧着了,那火焰甚至蔓延到了道边的荒草中,撕裂了一方的黑暗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