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昆仑觞(第3/14页)

另外再做一道咸的绣球燕窝汤,是用剁细肉糜搅豆粉、花椒末、蛋清,挤成丸子,然后清肉汤炖燕窝,待好时将丸子汆熟落入进去,再点几颗葱花和炸黄的干贝丝即可。还有一道叫素黄雀的小菜,是用软腐皮包裹笋尖、香菇、鱼泥,然后用葱段捆住造成大致小鸟儿模样,然后油炸金黄,点上两颗芝麻当小眼睛,也就是了。

还有碧茏夫人要吃的鹿蹄筋乌鸡汤,装好两大提盒,看看外面,居然纷纷扬扬就飘下小雪来。

乌糍姐提醒道:“你拿东西没法打伞或者提灯,让九妹跟你去吧?”

九妹是新来不久的帮厨丫头,跟我年纪一般大,但性格活泼、眼明口快,在旁边一听说要跟我一起送东西去鸳鸯馆,立刻蹦起来,“我去点灯笼,小月你等着。”

萧厉的北风交缠驱逐,蒲公英绒儿般的雪把树上的假花都打湿了,我小心翼翼走路,生怕脚下打滑会侧翻手里的食物。

“故都迷岸草,望长淮依然绕孤城。想乌衣年少……”忽听到一个男声哼唱,定睛一看前面廊庑拐弯处,有小厮提着盏精美宫灯引路,一位身披紫金毛裘的男子正从那边走来。我起初没在意,两相正好迎面而过,我低头让路,对方却突然停住,“诶?这不是小月姑娘?”

“哎?”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夜在“风露人间”险些发现诗痕骨手的那个男人。

“呵,在下封离梧,唐突佳人了。”这男人冲我作揖道。

“啊?封、封公子……”我也连忙屈一屈膝,但手里提着东西没法行礼,只得告一声罪。

“小月姑娘这是去哪儿?”封离梧没有让我走的意思。

“去鸳鸯馆,给碧茏夫人送夜宵,若没什么事,我先去了。”我这样说时已抬脚就走,却没想到封离梧突然伸手牵住我的衣袖,“小月姑娘。”

“哎?”我一惊,差点手里提盒也松脱了,将身体侧一下挣开他的手,“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姑娘别误会,在下并非歹人,”封离梧好像被我退避的样子弄得很意外,“只是身处这软草香媚之地,却得见姑娘这般冬夕晓月的人物,在下不由仰慕……”

“诶?封公子,您这是仰慕谁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突然打断封离梧的话,竟是碧茏夫人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七八步开外那里看着我们笑,露哥与侍女在前各提一盏琉璃灯,照着她一身珠光宝气。

封离梧有点讶异道:“我看这萼楼雪夜好景,便想踏雪寻觅可有梅香的。”

“呵,封公子好雅兴,不知可寻着没?”碧茏夫人说时却拿眼光瞟我。

“自然是寻到了,夫人这真有清净小梅花呢。”封离梧笑着冲她作一揖。

“露哥,让人去把我窖藏的好醪酒热几壶送到‘风露人间’,想来是竹公子和封公子喝得还不够。”碧茏夫人说完,又淡淡吩咐我道:“小月,把点心送到鸳鸯馆,记得往炭火里加几星香。”说完,就要引着封离梧回“风露人间”去,那封离梧看我一眼,也就不多说什么,随之走了。

我暗暗松下好大一口气,目送他们一行人走远去,才低声催促九妹:“咱快走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一路上,九妹小声问道:“小月,刚才那个封公子说的什么梅花什么香,是甚意思话?莫非看上你了?”

我红了脸:“瞎说什么呢,‘拜把子的梅香,都是奴才’,那有钱人公子拿咱们说笑的。”

鸳鸯馆里安静悄悄的,只有负责看门传递的阿鱼在正房的门帘外走来走去,见我来了忽然使劲摆手,我凑近过去,“怎么了?”

阿鱼做个噤声的手势,极其小声道:“春阳少爷在里面呢。”然后看我拿的食盒,又连连摆手,“你送进去吧,我怕。”

“怕什么?”九妹问。

我没作声,以春阳的为人和身份,在阿鱼她们眼中也许是比较可怕的。

让九妹和阿鱼待在外面,我独自提盒进到屋里,正房的外间没人,只有那只熏笼焚着氤氲的袅袅香气。我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设出来,左厢横陈的刺绣牡丹百鸟丝绸屏风隔断里,那斜榻上依稀歪着一个人影,像是睡着了,我不敢惊动,按碧茏夫人的话,从香盒里拿出几星香投入炭火中,就抽身出来。

眼看这夜雪飘飘扬扬,已经越下越大;我冷得直打哆嗦,催着九妹一起快走,可不想到半路又撞上“风露人间”来的小厮,是我刚来萼楼时候就认识的软药,只因他为人轻佻,我素不结交。

“小月,正好你在这里,我就不必去厨房那脏地儿了。”软药特别有干净的习性,他以往去厨房都怕踩那地上会脏污鞋底,更别说闻到那里的油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