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7页)

平静的水面上,海鸟在风中来回飞翔穿梭。船缓缓滑进港口,码头上满是正在装卸的货物:大捆大捆的布、一口口箱子、木材、葡萄酒、毛皮、牲畜。相识的水手在码头上互相招呼,商人也彼此问好。

“莱尔·翁恩的船将在今晚涨潮时前往安纽因。”岱思和摩亘下船前,一个商人对他们说,“那艘船的帆是红黄两色,很好认。大人,您需要马吗?”

岱思回答:“我步行就好。”木板桥在两人面前架起,他对摩亘说:“学院师傅列出的清单上,有一道还没解开的谜题:谁赢了匹芬的猜谜游戏?”

摩亘背起包袱,点点头,说道:“我会告诉他们的。你要到学院去吗?”

“一会儿就去。”

“两位大人,傍晚涨潮时出发哦。”两人下船时,那商人又提醒一次。他们在邻接码头的鹅卵石路上分道扬镳,摩亘向左转,重新踏上曾走了好几年的道路。时值正午,城市狭窄的街道上挤满商人、来自不同国度的水手、四处卖艺的乐手、设陷阱捕兽的猎人、穿着代表各种等级的鲜艳宽袍的学生,还有来自安恩、伊姆瑞斯、赫伦等地,衣着光鲜华丽的男男女女。摩亘一肩背着包袱,视而不见地穿梭在人群中,对四周的嘈杂拥挤浑然不觉。后街小巷较为安静,他走的这条路蜿蜒到市区之外,把酒馆、商店抛在身后,一路沿坡向上,俯视光灿灿的海面。

不时有进城的学生与他交错而过,他们努力解着谜题,声音愉快、自信。这条路坡势陡峭,尽头是一片平地,以粗砺的暗色岩石建造的古老学院望之俨然,就像是悬崖断裂出来的一部分,宁静地矗立在劲风吹袭的高大树木之间。

摩亘敲了敲那扇熟悉的厚实橡木双扇门。守门人是个长着雀斑的年轻男子,身穿初级御谜学的白袍,他开门,瞥了背着包袱的摩亘一眼,摆架子说:“在此,一切问题都将得到答案。如果你是来寻求知识,此地会接纳你。诸位师傅正在考选一名红袍见习生,除非死亡将至或灾厄临头,否则不得打扰。报上名来。”

“我是赫德侯,摩亘。”

“噢!”守门人轻拍一下额头,微笑道,“进来吧。我去请特尔师傅。”

“不,别打扰他们。”摩亘踏进门,“安恩的卢德在吗?”

“在,他在三楼,图书馆对面。我带你去吧。”

“我认得路。”

拱顶低矮的走廊上一片昏暗,仅两端有宽大的窗子凿在一尺厚的石壁上,透进光线。廊道两侧各有一排关闭的门,其中一扇门上挂了一块木板,上刻卢德的名字,之下精工镂刻一只乌鸦。摩亘敲敲门,听到一声难以辨识的回答,然后打开门。

床占了这间小石室的四分之一,床上堆着衣服、书本和安恩王子卢德本人。他穿着新近得到的金色袍子,盘腿坐着,正在读一封信,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只易碎的染色玻璃杯,杯里葡萄酒半满。卢德扬起头,这个突兀、高傲的动作,让摩亘在踏进门槛的一刹那,觉得自己仿佛步入回忆之中。

“摩亘!”卢德撑起身子下了床,身后掉下一堆书。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拿信,给摩亘一个拥抱。“一起来喝吧,我正在庆祝。你没穿袍子,让我差点认不出来。啊,我忘了,你现在是农夫。这是你来凯司纳的原因吗?把你的谷子、葡萄酒或什么的,送来这里?”

“是啤酒。我们酿不出好葡萄酒。”

“真不幸。”卢德眼眶泛红、眼神迷蒙,像只好奇的乌鸦一样盯着摩亘,“我听说你父母的事了,那些商人讲个不停。我听了好生气。”

“为什么?”

“因为这下子你就困在赫德了,变成一个农夫,满脑子只想着鸡蛋、猪、啤酒、天气,再也不会回来这里。我想念你。”

摩亘把肩上的包袱放到地上,藏在里面的王冠像个赃物。他轻声说:“我来是……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卢德突然放开摩亘,转身走开。“我不想听。”他倒了杯酒给摩亘,斟满自己的杯子,“我两天前拿到金袍了。”

“我知道。恭喜你。你这庆祝活动进行多久了?”

“不记得了。”他把杯子递给摩亘,酒溅洒在手指上,“我是麦颂之子,是卡勒、欧温、女巫玛蒂尔的后代。比我用更短时间拿到金袍的人,从古到今只有一个,结果那人回家乡种田去了。”

“卢德——”

“你是不是把学过的东西都忘了?以前你解谜就像敲开坚果一样容易,你应该成为御谜学士的。你还有个弟弟,大可以让他统治赫德。”

“卢德,你知道这不可能。”摩亘耐心地说,“你也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拿黑袍,我从来就没这个打算。我拿黑袍做什么?穿去剪树吗?”卢德凶巴巴地回话,那激动劲儿让摩亘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