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昆仑】(第2/3页)

陶恬引着神棍,步入阴暗的通道。

神棍问她“这儿常开吗”

陶恬想了想“也不是,起初那几年,人来得勤,后来慢慢地,就不那么频繁了,一般是几年一来的。只有孟助理,每年都来,不过,他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神棍哦了一声自己认识的人,又少了一个了。

打开第二道门,终于步入石台。

神棍条件反射般,先抬头往上看。

那几道搭靠着的山肠还在,看似摇摇欲坠,实则稳固住了,没有大的山崩或者地震,应该不会再倒。

石台上下,都结了玻璃罩,罩外还结了铁丝网,这是防石蝗的,虽说这么多年,鲜有人见过石蝗了。

神棍在石台上走了几步,这才抬起头,看向山壁。

山壁上,石人依旧,江炼在,孟千姿也在。

神棍对陶恬说了句“你不用陪着我,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孟千姿入大荒时,用的是金铃。

和江炼那次一样,山壁上,如有竖向的黑色眼眸缓张,而就在眼眸开启的刹那,金铃一下子崩断,落在了地上。

孟千姿想俯身去捡,景茹司说了句“千姿,别管它了,晚点我收拾,补接起来就行。”

孟千姿没再去捡,她拎起行李包,说了句“好沉啊。”

又说“我走啦,说不定江炼从来也没有走远,我走几步,就能遇见他啦。”

她没有一头扎进去,只是笑着看所有人,这尘世,她大半的依恋都在这儿了,她想再多看几眼。

曲俏小声地啜泣起来,冼琼花搂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况美盈流着眼泪,一直紧攥韦彪的手;孟劲松呆呆站着,手里握着一卷画儿。

那是江炼曾经贴神眼,为孟千姿画的肖像,柳冠国没舍得烧,一直留着,孟千姿再次去湘西时,他已经听说了江炼的事,于是郑而重之取出,又交还给了孟千姿。

孟千姿很喜欢这画儿,临走前,她把画送给了孟劲松,以留作纪念。

孟千姿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入口闭合。

渐渐恢复的石面顺着她的脸一路描摹而下,石面复原之后,曲俏失声叫了句“你看他们”

石面上,留下了两人的石人面塑,他们像是一齐离开的,看不出前后隔了两年的时光,两人都在笑,挨得很近,一生一代,一对壁人。

后来,景茹司去收拾金铃,这才发现,金铃不仅仅是崩断,代表“启天梯”的那个符纹的铃片,裂了。

盛家九铃,焚一铃而毁九,神棍当时就怀疑,这个铃片的损裂,也许昭示着伏兽金铃的从此沉寂。

他又想起那个螳螂人写下的话。

天梯,你要小心,你会死在那里。

这话,不一定是在诅咒孟千姿,那个螳螂人只是认出了金铃在“它们”眼中,入大荒是条不归路,与死无异,也许金铃的最后一用,本就是要施术者付出献祭般的代价。

所以,到了天梯,你要小心,一旦开启,你会“死”在那里。

而今的石台,更像个祭台,或者说留言台。

如孟千姿期望的那样,很多人的人生大事,都在这儿遥寄给了她。

神棍看到况美盈一家三口的合影,那个小胖墩长得很像韦彪,边上还有一张自制的感谢卡,上头写着谢谢江炼叔叔和千姿阿姨救我爸爸妈妈。

神棍看到一本影集,翻开了,是辛辞和曲俏的合影,每年一张,到了第六年,没再继续。

这世上的感情,有长长久久,也有中道别离,并不稀奇。

神棍在石台上伫立良久,才拄着拐杖出来。

陶恬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守在入口处的山户想过来搀扶他,神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想静一静。

他一直走,走到僻静的崖口边,拣了块大石头坐下。

天很阴,浓云密布间,窸窸窣窣,已然在落雪了。

神棍的眼前渐渐模糊。

一晃,居然都四十年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敬畏时间。

天大地大,时间最大,爱耗不过它,恨也熬不过它,它是釜底永不熄灭的薪火,把那许多不情、不甘、不平、不忿,煎作了青烟一缕。

神棍真的做过很多关于孟千姿和江炼的梦,梦里,他们或笑,或闹,或喁喁私语,或只是肩并着肩走远神棍从来接近不了,每次想接近,他们就像水中波影,渐荡渐消。

孟千姿找到江炼了吗

这个问题,最初几年,神棍还挺纠结的,后来,当他的朋友们逐渐离开,越来越多地离开,他也就释然了。

最早是易飒,她于九年后逝世。

神棍跟宗杭这一对不熟,消息都是陆陆续续从冼琼花这儿得到的。

据说,易飒生了个女儿,宗杭给她取名宗忆飒,小名“念念”,取念念不忘之意。

这个女儿跟易飒长得很像,性情却截然不同,她温柔而又有耐心,小小年纪就懂得照顾爸爸,比如冬天要多加衣,夏天别吃太多冰的冷的,像个生来就懂事的小大人,给了宗杭许多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