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戚北落粗暴地扯下宽袖,捏紧袖口,挡住手背上才刚冻起的一圈鸡皮疙瘩,清清嗓子,波澜不惊道:“就是......天热......燥的。”

顾慈盯着他慢慢红透的耳朵,窃笑。

哦,这天还真是很燥呢。

*

自打柳字令出现后,柳巡抚一家便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得终日,生怕哪天一觉醒来,一家老小又被倒吊在歪脖子树上。而等在树底下的,没准就要从恶犬变成恶狼。

为了早日过上安稳日子,柳巡抚便想着在家中办一次酒宴,专程向那日受惊的泥瓦匠和顾慈一行人赔罪。

为表诚意,他特特押着柳之岚,亲上裴家道歉,送请帖。

戚北落原不打算接,可转念一想,他如今一直以客人的身份借住裴家,旁人并不知他的底细,若想查清楚姑苏这边官员间的猫腻,这酒宴正是个绝妙的机会。

他正欲将这想法说与顾慈听,不曾料顾慈早已想到这处,竟与他同时开口。

二人齐齐愣住,又齐齐相视一笑。所谓默契,大约就是这般吧。

你不言,我不语,因着心有灵犀,故而一点即通。

帖子虽是专程送给戚北落的,但上头并未限制赴宴人数,顾慈便拉了顾蘅和奚鹤卿两人同去。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自那日意外擦枪走火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偶尔碰头,也都憋着股劲儿,不肯主动挑起话头,就这么擦身而过,关系竟比从前还要僵硬。

顾慈终日在两人间周旋,揉着额角,头疼不已。

想着若是换个新环境,没准能好些,便硬逼着戚北落,将他们强行绑了去。

裴老太太仍没对顾蘅死心,想将裴行知也硬塞去宴席。

不等顾慈拒绝,裴行知便先称病推拒。无论裴老太太如何软硬兼施,他自岿然不动,院门一锁,便是自己的世外桃源,神鬼莫扰。

顾慈隔老远张望,眉心折起淡淡浅痕,沉吟片刻,还是默然离开。

对于这个大表哥,她总觉有些怪异,偏生又说不上来,果然还是离远些的好。

*

至开宴那日,众人如约赴会。

柳家宅院统共七进七出,较之裴家,占地要更加深广。院中有房,房中有院,檐牙高啄,花木葱茏,目之所及,俱是一派江南独院的秀雅风光。

马车停至门口,柳巡抚陪着笑,亲自出来迎接,“岑公子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柳大人。”戚北落像模像样地拱手回礼,龙章凤姿,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为不让人起疑,他这几日一直以母姓自称。

顾慈娉娉亭亭立在他身边,随他一起福礼,清心玉映,林下风气。

柳巡抚眯眼上下打量,越看心里越有底,赶紧将人请进门。

他这帖子可不是随意下的。

裴家近日住进来的两位表姑娘,乃是帝京定国公府上的千金。这位岑公子虽不曾言明身份,却能和她们走得这般近,且还能得裴家老太太敬重,再观其通身气派,身份定然不凡。

为了自己的前程,使劲巴结着,一准没错!

大邺推崇魏晋之流,世风开放,姑苏又远离帝京,规矩不甚森严。宴上男女同院,分左右而坐。

顾慈一行人被柳府奉为上宾,居首席。四人模样气质都不凡,便是混入人群也能一眼认出。

尤是顾家这对孪生姊妹,一进门,就叫满座男女皆看直眼。

女人们至多凑在一处,指指点点。

男人们则都腆着脸,或勾起脖子大胆直视,或借酒杯遮挡,眯眼偷觑。

戚北落很不喜他们的目光,浓眉深蹙,侧脸线条随之绷紧,呈现出一股山雨欲来的狠戾气势,同奚鹤卿一左一右走在姐妹俩身边。

谁敢偷眼乱看,他们便黑着脸瞪回去,唬得那人浑身激灵,两股战战,随时都能跪地求饶。

顾蘅还未从那晚的惊骇中缓过劲来,奚鹤卿突然靠近,她忙鱼似的跳开,不慎撞上正跪坐在席边斟酒的丫鬟,人直直往后栽去。

“当心!”奚鹤卿本能地伸手拉她。

顾蘅借力稳稳站好,安然吐出口气。惊慌的心才安稳些,腕间炽热的温度又勾起那夜回忆。

望着两人牵在一块的手,她脸上暴红,跟抓到火炭似的蹭地缩手,退开老远。

奚鹤卿拧眉,心里翻涌起沸汤般的怒意。自己帮了她,她不道谢也罢,竟还躲着自己?

“没良心......”他咽不下这口气,愤愤甩袖,一步步朝她逼近。

顾蘅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垂着脑袋,强撑气势命令道:“你就在那站着,不许过来!”

换做从前,奚鹤卿定会乖乖止步,可这回,他却恍若未闻,阴沉着脸继续朝她走,步子越迈越大。

顾蘅退至屏风旁,脑袋空白一片,腔子里奔涌着异样热潮,辨不清是喜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