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节 深入表演(第2/3页)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麦饼了。”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身上穿着暖和的棉衣,食物也不缺,甚至可以说是精美,这样的生活换在从前连想想都觉得奢侈,如今却变成了现实。

有老人规劝,看着孩子们也扬起了笑脸,壮年男女战俘内心抵触也渐渐消失,他们安静地围坐在火堆旁边,听着政治委员讲故事。

豕王是个坏蛋。

他横征暴敛、欺男霸女、搜刮整个豕族的财富供他自己享用。

仅仅只是揭发最高级统治者肮脏邪恶的嘴脸当然不够,还必须深挖灵魂深处的卑鄙,让这些可怜的豕人战俘明白为什么自己辛辛苦苦耕田种地做苦工卖命打仗接受雇佣,到头来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日子过得凄凄惨惨。

“你们缴纳了太多的粮税。”

“你们没有从中得到应得的东西。”

“豕王抢走了一切,没给你们留下半点好处。这不公平!”

究其根底,磐石城其实也在剥削。区别在于,天浩懂得整体分配利益的诀窍,知道如何带动经济发展。他愿意让出一部分好处,把更多的人拉进来。

美好的故事统统都是童话,虽有成人版和少儿版之分,但概念与含义都一样。

寒风从人们头顶吹过,仿佛邪恶精灵在燃烧的火焰中飞舞,拖拽起无数火星飞散,在夜空中迅速烧尽。

一个身上长满浓密黑毛的豕人男子坐在火堆前,低头盯着通红的泥炭喃喃自语:“那年收成不好,只收了相当于往年的七成麦子。族长专门从烈牙城派了军队过来,说是必须按照同样的分例征粮。无论我们怎么哀求都没有用,他们带走了寨子里几乎所有的粮食。寒冬腊月啊,比现在还冷,撒出去的尿在雪地上一下子就结成了冰。实在没办法,头领带着我们离开寨子,主动找到附近的鹰族人请他们雇佣,不要钱,只要一天三顿管饱就行。”

说到这里,坐在火堆对面的一个老妇抬头看了他一眼,恨恨地说:“管饱?鹰族人都是吝啬鬼,他们根本不可能让你吃饱。”

“……你说得没错。”豕人汉子粗糙的脸上浮起惨笑与悲意:“他们给的粮食不多,只能吃个半饥半饱。即便是这样,还要省下一些带回去。鹰族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往死里用,派我们打头阵。”

老妇发出沙哑的叹息:“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那次跟我一起被雇佣的人死了很多,我算是幸运的。”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也微微发红:“后来打完仗,我带着省下的粮食回家……我娘死了,儿子也死了,老婆被卖到别的寨子。头领和祭司说这不是他们的错,寨子里缺粮,老人和娃娃们活着很浪费,养不活的女人留在寨子里就是负担,卖掉还能换点儿吃的回来。”

低沉的声音在所有豕人听众耳边回荡,雪墙阻隔了外来音波,小范围内说话让悲惨的故事产生了共鸣。

他们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遭遇,就算没能与这个故事全部吻合,至少与其中一段相同。

烈牙部有好几万人,这片山坳聚集了来自各个村寨多达四万的豕人俘虏。打散混编让他们相互间失去了联络基础,没人知道讲述悲惨故事的豕人男子其实来自磐石城,也没人知道与他一应一答的豕人老妇也是这样。他们之间是如此默契,这种行为在文明时代叫做“托”,只要加以演练,戏剧表演与生活区别不大,现实场景比舞台更令人倍感亲切,而且真实。

豕人男子一直在哭,低声抽泣。

“呜呜……找到我娘和儿子的时候,他们只剩下一堆骨头。”

“我老婆也死了。她被卖到烈牙城,听说是被城主手下的一个统领买走,那家的女主人看她长得漂亮,趁着统领不在家,把她活活打死,尸体扔给城里的穷人。”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抡起粗大的拳头,一下接一下狠狠砸着满是积雪的地面,冰冷的碎屑四散飞扬。

一个真正的豕人战俘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扶着他颤抖的后背,叹息着劝道:“别哭了,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一个女人从战俘群里走出,来到近前,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黑灰色帕子,默默替他擦去眼泪。

“我儿子也死了。”参加表演的豕人老妇颤颤巍巍地发出声音,她老泪纵横:“他战死了,那年帮着虎族人打鹿族人。当初离开寨子的时候,头领和祭司说好了每个被雇佣的男人至少能有五百公斤粮食,结果他们把我儿子的人头送回来,粮食一颗也没有见到。他们说……都被我儿子吃了。”

这种事情在豕族当中很常见。死者没有话语权,他们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与活人争抢好处。只有活人才能说话,偏偏这部分还掌握着权力,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