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拜占庭同情 Byzantine Empathy(第3/14页)

她爬过最高的山峰,在阿里法塔上面玩过蹦极;她和全球各地的朋友去VR酒吧约会,每个人却在各自公寓里喝着真实的烈酒;她吻过她喜欢的演员,还和其中真爱的几个睡过;她看过VR电影(就像名字那样没什么意思);她玩过VR实况角色扮演游戏;她以一只小苍蝇的形态在房间里面盘旋,十二个愤怒的虚构女人正在为另一个虚构少妇的命运而争吵不休,通过降落在希望被关注的证据上,她巧妙地引导着她们的争论。

但她仍对所有这些体验感到某种模糊的、无来由的不满足。VR新兴媒体如同未成形的黏土,充满了潜力和可能性,它被希望与贪婪所驱使,承诺一切却也是空谈。VR作为一项技术解决方案——何种愉悦、叙事方式或者疯癫最终将会占据主流,目前仍不清楚。

最近的一次VR体验,一个无名的穆森难民的短暂生活片段,但却让她有了不同的感受。

如果不是意外出生,她也可能成为那个小女孩。小女孩的母亲有着像她母亲一样的眼睛。

这么多年来,在稚嫩的理想主义被校外的冷漠世界无情击倒之后,她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

她盯着屏幕。加密货币账户上不断变动的余额基于加密链条的共识之上,一种始于非信任上的信任。在这个被贪婪隔绝了痛苦的世界里,这种信任是否能钻破这堵墙,让希望涌入?世界真的能成为一个以同情联系彼此的虚拟村庄吗?

她在屏幕上打开了一个新的终端窗口,开始狂热地打字。

我讨厌塔温华。索菲娅望向窗外,这么想着。

车流在下雨的街上穿行,穿插着愤怒司机不时摁响的喇叭声——一个对当下首都政治常态的妙喻。广场上遥远的纪念碑,透过霏霏细雨,如以永恒与超然的姿态嘲弄着她。

董事会成员正在闲聊,等着季度会议开始。她心不在焉,思绪万千。

你的女儿……恭喜!
区块链创业公司太多了……
9月要路过朗德尼……

索菲娅宁愿回到她曾工作过的国务院,但当前政府对传统风格的外交并无好感,这让她觉得转到非营利性部门当高管更有前途。毕竟,一些最大的恒洋国非营利性组织在国际事务里充当恒洋国外交政策的非官方打手,这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而“无国界难民”执行董事的职位,在下一届政府上台后,可以作为一块不错的跳板,帮她回到权力中心。关键要做有益于难民的事,弘扬恒洋国的价值,稳定世界格局,尽管当前政府似乎要肆意挥霍恒洋国的权力。

看看这段手机视频,我们是否能为穆森做些什么……

她回过神来:“这跟也蒙局势一样,不是我们应该掺合的。”

那个董事会成员点点头,换了个话题。

索菲娅的大学室友简雯苏可儿在两个月前给她发了一份关于穆森的邮件。她回了一封言辞间充满善意和关切的信表示遗憾。信里说:我们组织资源有限,不是每个人道主义危机都能被充分地解决。我很抱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事实。

这同样也是那些深谙背后规则的人达成的共识,介入穆森事件并不能给恒洋国或无国界难民带来什么好处。索菲娅怀揣着让世界更美好的愿望,一开始就投身于外交和非营利性组织工作,可满腔热情却被现实消磨殆尽。尽管她与当局者的意见不同,但她理解保存恒洋国力量是重要而有价值的目标。为避免区域内的新恒洋国盟友尴尬,注意力不应该集中在穆森的危机上。这个复杂的世界将恒洋国(及其盟友,比如普瑞旦)的利益置于其他受苦受难者之上,这样才能保护更多无助之人。

恒洋国并不完美,但权衡所有可能性之后,它仍是现有的最佳的制度。

“近一个月来,来自三十岁以下捐赠者的小额捐款已经减少了百分之七十五。”一位董事会成员说。当索菲娅陷入深思时,董事会会议已经开始了。

说话的人是一位重要普瑞旦议会议员的丈夫,通过远程临场机器人从朗德尼参与会议。索菲娅怀疑他爱自己的声音胜过爱他的妻子。机器人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屏幕使他的脸显得严肃而专横,两只机器手也在模仿说话人的手势。“你这是在告诉我,没有应对参与度下降的计划吗?”

这恐怕是你妻子手下给你写好的发言大纲吧?索菲娅想道。她怀疑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财务数字上的这点变化。

“我们大部分的资金不是依赖于小额的直接捐赠……”索菲娅才开口,但却被另一位董事会成员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