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血园(第2/3页)

舔着指上残留的动物油脂,怀尔德走进厨房。食柜和冰箱都是空的。他想起了泳池边电梯里的那个少妇和她温暖的肉体,想着是不是要回到她身边去。他还记得她轻抚他的胸口和肩膀,还能感觉她的手在他肌肤上的力道。

怀尔德仍吮着自己的手指走出了公寓,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抛弃在了这巨大的建筑里。走廊寂静无声,冷风经过,吹动地面上零零碎碎的废弃物。他左手还拿着自己的摄像机,至于它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者为什么还把它留在身边这么久,他已经不大能确定了。

不过,那支银色小手枪,他倒是立即认了出来。他握在右手,闹着玩似的拿枪指着一间间开着的房门,多少有几分期待着会有什么人现身出来陪他一起玩。最上面的楼层已经被天空霸占了一部分——他爬上40层的时候,看到楼梯间天窗框出了这么一幅图:白色的云朵飘在了一口电梯井里。

怀尔德举枪虚瞄着,快步穿过了40层的候梯厅。这里没有路障,且近期刚有人花力气收拾整理过。垃圾袋全被清掉,路障被拆除,候梯厅里也重新置上了摆设。有人把一面面墙壁都擦洗了,那些涂鸦、轮值花名册、电梯运载时刻表都已消失不见。

一阵风过,关上了身后的一扇门,也剪灭了那一道光亮。怀尔德在这空楼里跟自己玩得很开心,认定很快就会有人现身和他一起玩,于是单膝跪地,将手枪平举,向某个假想敌瞄准。他沿着走廊急步冲到尽头,一脚踹开门,闯进了那一间公寓。

整幢大厦里,他没有见过比这更大的公寓,远比高楼层的所有其他公寓都宽敞得多。和候梯厅、走廊一样,这里的房间也都已经被细细清扫过,地毯重新铺上,窗帘挂起在高高的窗户旁边。餐室里,光洁的餐桌上静静立着两支银烛台。

怀尔德被眼前的一切镇住了,他在微微反光的桌子周围慢慢走着。头脑混乱,他莫名觉得自己以前来过这里,早在他还没搬进这空楼的很多很多年以前。这挑高的天花板和硬朗的家具,让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小孩童时曾经做客过的一间房子。他徘徊在这几个重新布置过的房间里,几乎是在期待着,期待能发现他儿时的玩具、小小的儿童床和婴儿围栏正都摆放整齐,迎接他的到来。

在卧室之间有一道私人楼梯,直通上方的另一间内室,以及一个可以瞭望楼顶的小套间。这谜一般的秘密楼梯和它带来的挑战令怀尔德跃跃欲试,想要顺着台阶往上爬。他舔干净手指上最后一点油脂,欢快地冲自己吼了一嗓子。

怀尔德向着开阔敞亮的空间拾级而上,行至半道,被拦住了去路。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是一个高大的白发男人。他比怀尔德年长许多,风将他的一头白发吹得凌乱。这男子站定在楼梯口,静静看着自己下方的这名入侵者。他的面庞在刺目的背光中模糊不清,但骨形分明的前额上的那些疤痕,却和他白色夹克上新鲜的血手印一样,分外显眼。

怀尔德依稀认得这个守在观景天台上的狂野老者是谁,他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他不确定罗亚尔是要来和他玩这个游戏,还是要来呵斥他。从罗亚尔紧张的姿势和潦倒的外表来看,怀尔德猜测他一直藏身在什么地方,但却不是为了玩这个游戏。

尽管如此,怀尔德依然希望能征他入伙,他玩也似地冲罗亚尔挥了挥手枪。出乎他意料,建筑师竟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在假装害怕。就在怀尔德抬步向上走的时候,他举起了手中的铬手杖,朝着楼梯方向用力掷了下来。

金属棍子撞在扶手上,抽到怀尔德的左臂,一击之下,他吃痛地抛下了摄像机。手臂麻了。如同受到责打的孩子一般,他感到了片刻的无助。就在这位建筑师沿台阶朝他走下来的时候,怀尔德举起了银手枪,洞穿了他的胸膛。

短促的一声爆炸在冰冷的空气里消散开去。怀尔德爬上了那最后几级台阶。建筑师姿态拙笨地倒在了楼梯上,看起来就像是在装死;全无血色的疤脸转向一边,不去看怀尔德。他还活着,正从敞开的窗户望着飞在最后的那几只被枪声惊到半空的鸥鸟。

怀尔德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这个游戏,和这预见不到的转折,让怀尔德糊涂了。摄像机躺在楼梯的底部,不过他决定就把它留在那儿。他揉着自己的胳膊,将震伤了手的手枪丢开,从法式落地窗走了出去。

二十码之外,有小朋友正在雕塑园里玩耍。曾经,为了防他们而紧锁了那么长时间的园门,现如今就这么大敞着,怀尔德一眼就能看到里面那些几何造型的玩具雕塑。在白墙的映衬下,它们的色彩显得尤其夺目。一切都已被涂染一新,阳光里,楼顶充满着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