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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玛丽反对道,“真是,没这个必要……我……”她摇摇头,蕾兹解开太空服腰部的固定带。

“进这种地方不能不穿太空服,”她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空气里有什么,甚至有没有空气都很难说!谁知道有什么细菌、孢子……怎么了?”她放下银色头盔。

“我有幽闭恐惧症!”

“哦……”蕾兹看着她,“听说过……意思是说你害怕被关在里面?”她看上去真的很好奇。

“对,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

“就像甜心简?”

“对,不过……”她扫了一眼狭窄的船舱,克制住惊恐,“还能忍受,但头盔就不行了。”她瑟瑟发抖。

“好吧,”蕾兹说,“这样,你先穿上太空服,但不戴头盔。我教你怎么扣紧。可以了吧?否则我是不会放你下船的……”她抿紧嘴唇,不肯让步。

“好,”玛丽说,“好吧……”

“步骤是这样的,”蕾兹说,“先关闭气闸。舱门打开,你进去,我关舱门。我打开另一头的舱门,然后你就在他们那头的天晓得什么空气里了。你真的不愿意戴上头盔?”

“不。”玛丽说,低头去看太空服的红色护手抓着的头盔,在镜面护面板上看见了自己苍白的倒影。

蕾兹轻轻打个响舌,“命是你自己的。你要是想回去,请他们呼叫日航环形站,给甜心简带个信就行。”

玛丽笨拙地起跳,旋转着飞进还不如直立棺材大的气闸。红色太空服的护胸板重重地撞在外舱门上,她听见内舱门在背后嘶嘶关闭。她头部旁边亮起了一盏灯,她不禁想起冰箱里的照明灯。“再见,特蕾莎。”

万籁俱寂。她孤零零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甜心简号的外舱门徐徐滑开。气压的差别虽然不大,但足够将她推进一片黑暗,这里散发着古老而悲哀的人类气味,像是废弃多年的储物柜。空气黏稠而潮湿,感觉很肮脏,她还没停稳,就看见甜心简的舱门徐徐关上。一束光擦着她亮起,颤抖片刻,转动方向,照着在空中旋转的玛丽。

“灯光,”一个沙哑的声音吼道,“琼斯!给咱们的客人照个亮!”这正是她在耳珠里听过的那个声音。声音在广阔的钢铁空间内发出奇怪的回响,她能感觉到前方空荡荡的;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远处点亮一轮刺眼的蓝色灯光,她看见了对面墙壁的曲线——也可能是熔焊月面石的钢铁舱壁。壁面精细地刻出线条和点痕,曾经用来固定某种设备。一团团膨胀泡沫已经变成棕色,但还牢牢地粘在部分比较深的切痕内,其他的消失在漆黑的阴影之中……“琼斯,你快点用绳子拦住她,免得她撞破脑袋……”

什么东西贴上太空服的肩部,发出湿乎乎的啪嗒一声,她扭头看见一团亮粉色的胶冻,连着一条粉红色的细线,细线拉紧,带着她转了半圈。引擎转动的呜呜声充满了辽阔的空间,细线拉着她慢慢进去。

“花了你们这么长时间,”那个声音说,“我总在想会是谁第一个出现,结果是维瑞克……财神爷……”他们抓住她,帮她转过身。她险些丢掉头盔:头盔飘走了,但他们中的一个人把它塞回她的手里。她的包——靴子和叠起来的上衣都放在里面——被背带束缚,画着弧线撞上她的头部侧面。

“你是谁?”她问。

“卢德门!”老人咆哮道,“维根・卢德门,你知道得很清楚。除了我,他还会派你来骗谁?”他满是皱纹和斑点的脸刮得很干净,蓬乱的灰发飘飘荡荡,犹如微澜死水里的海草。

“不好意思,”她说,“我不是来骗你的。我不再为维瑞克工作……我来是因为……怎么说呢?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来,但来的路上,我得知制作那些盒子的艺术家有危险。因为维瑞克认为他拥有某种东西,能将他从癌症中释放出来……”看着维根・卢德门脸上绽放出几乎有形的疯狂,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看见维根身穿古老开裂的塑料太空服,廉价的金属十字架用环氧树脂像项链似的粘在不锈钢头盔接合环上。他的脸凑得非常近,她能闻到他的牙齿在腐烂。

“盒子!”唾沫星从他的嘴唇向外飞出,遵循牛顿物理学的优雅法则,组成一道弧线。“婊子!它们出自神的手!”

“悠着点儿,卢德门,”第二个声音说,“你吓坏了这位女士。别怕,女士,因为很少有客人来探望老卢德门。弄得他很激动,别看他这样,他其实只是个没啥危害的老可怜虫……”她扭过头,看见一张非常年轻的脸,蓝色的大眼睛里透着轻松。“我叫琼斯,”他说,“我也住在这儿……”

维根・卢德门仰头狂吼,声音在钢铁和岩石的墙壁之间疯狂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