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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洛伊。他以前为他做过事?更重要的是现在你是不是为他做事?”特纳故意走得很慢,一边说话一边走下斜坡;砾石在鞋底下滑动,吱嘎作响,他有点立足不稳。他看见林奇的帆布马甲下有个枪套,里面是一把小巧的射钉枪。

林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守在原处,“协议是萨特谈的。我没见过康洛伊。”

“康洛伊有他的问题,林奇。他不会分权,喜欢从一开头就安插自己的人,让这个人监视监控者。一向如此。林奇,你就是这个人吧?”

林奇摇摇头,用最小的动作表达否定。特纳离他足够近,能在沙漠植物的沥青气味中闻到他的汗味。

“我见过康洛伊这么搞砸过两次救人行动,”特纳说,“蜥蜴和碎玻璃,林奇?你想死在这儿吗?”特纳把拳头举到林奇的面前,慢慢伸出食指,指着正上方说,“我们在卫星的足迹范围内。假如康洛伊的探子放出他妈最微弱的脉冲信号,我们也会被它们发现。”

“假如现在还没发现的话。”

“正是如此。”

“萨特是你的人,”林奇说,“我不是探子,我看韦伯也不像。”他抬起手,用肮脏破损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挠挠胡子,“你拉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聊天,还是真的想见油罐车里的日本佬?”

“去见他们。”

林奇。就是林奇。

几年前在墨西哥,特纳包租了个移动式度假模组,法国制造,太阳能驱动,全长七米,像是抛光合金铸造的无翅家蝇,两只半球形的眼睛是有色光敏塑料;他坐在那对眼睛背后,古老的俄罗斯双桨货机沿着海岸线向南飞,用夹具吊着度假模组,与最高的棕榈树的树冠仅有毫厘之差。货机在远离人烟的黑沙滩放下模组,特纳在柚木镶板的狭窄舱室内一个人放纵了三天,吃冰箱里的微波炉食品,定时用干净凉水冲澡。模组的方形电池板慢慢转动,追逐阳光,他学会了从电池板的位置看时间。

保坂的移动式神经外科手术舱很像那个法国模组,只是没有眼睛,长约两米,涂成不反光的棕色,下半部每隔一段距离就镶了一段穿孔角铁,十个充满气的红色橡胶自行车胎充当简易弹簧缓冲器。

“他们睡着了,”林奇说,“移动时晃得很厉害,这你看得出。到时候我们会拆掉轮胎,但目前我们还想保持机动性。”

特纳绕着棕色舱体慢慢走动,看见一条黑色污物管通向旁边一个四方形的小容器。

“昨晚不得不去倒了一趟,妈的,”林奇摇头道,“他们有食物和不少水。”

特纳把耳朵贴在舱体上。

“隔音的。”林奇说。

特纳抬头看着不锈钢顶盖。手术舱到锈蚀的屋顶至少有十米。屋顶是波纹钢板,烫得可以煎鸡蛋。他点点头。这个发热的四方形会一直出现在玛斯的红外线扫描地图上。

“战术式的。”韦伯说,把左轮连同黑色尼龙肩套递给他。黄昏时分,这里充满了仿佛来自内部空间的各种声音,金属的吱嘎摩擦声,昆虫的唧唧鸣叫,看不见的鸟儿的啁啾叫声。特纳把枪和枪套装进风雪衣的口袋。“想撒尿就去那棵牡豆树底下,不过当心刺。”

“你是哪儿人?”

“新墨西哥。”女人答道,面容在暮光中仿佛木雕。她转身走向搭起帆布的墙壁拐角。他看见萨特克里夫和一个年轻黑人也在那儿。他们在吃铝箔包装的食物。拉米雷斯,营地控制台操控师,杰琳・斯莱德的搭档。来自洛杉矶。

特纳仰望宛如倒扣大碗的无尽天空和点点繁星。真是奇怪,他心想,从这儿看天空是多么辽阔,在轨道站,宇宙只是没有形状的深渊,尺度失去了全部意义。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大熊座将围绕他转动,翘着尾巴一直沉向地平线。

一阵反胃和地理错乱感袭来,生物件档案里的画面突然闯进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