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选’驸马制度

“王相先别走。”

见王神玉虽依旧保持了风雅,但行动比以往迅捷不少地起身告辞,姜沃忙请他留步。

一来,她还有正经事要跟王神玉商议。

二来……王神玉现在一走,必然又神隐找不到人了。那给刘祎之改大诏的事儿,岂不是落到她身上了?

那可不行,姜沃可不是裴行俭,她已经是成熟的宰相了,是绝不会被人当‘水鬼’替身,拉来干活的。

这大诏是王神玉的公务,人道亲兄弟明算账,多年旧友亦如此。

“我还有事与王相商议。”

王神玉不太情愿坐下来,然后点了点桌子:“那你先把这两张纸收起来吧。”其抗拒之意,好似那狐妖见了符咒一般。

姜沃从善如流,把‘九十岁才半退休’的噩耗,收到了抽屉里。

然后正了正颜色,跟王神玉商议起了正事。

她是请王神玉看一条,有公主有关的新诏令。

“驸马自今起,不得典禁兵。”后面还跟着备注,若在被选为驸马前有任兵事者,亦‘需改任他职’。

王神玉也正了容色。

这看起来像是一道普普通通人事任命诏令。但背后隐藏的含义却很分明:驸马作为外戚群体中的一员,原本也是能干预国朝政事,甚至举足轻重的。

这道诏令却明显在削弱驸马的权力和地位。

说来朝代之初,公主们嫁入开国重臣、勋贵之家,不少驸马本身就手握兵权,颇有稳固朝纲之利。

但同时弊端也是有的——贞观、永徽年间的谋反案中,都有驸马的身影。光被噶掉的驸马,就不下五指之数。

想到这儿王神玉又来气了。

其实自大唐开国以来,娶到公主的官一代,扎扎实实跟着先帝打天下的驸马群体诸如执失思力将军等人,倒从没闹什么谋反的幺蛾子(大概是很清楚先帝的实力)。

倒是那些官二代驸马最爱造反,大概是父辈的从龙之功,让他们琢磨琢磨,觉得自己也行了?

王神玉对这种脑回路是百思不得其解,恼道:“说的就是杜师之子杜荷,还有房相之子!”

城阳公主第一位驸马,

跟着(甚至说是撺掇)李承乾谋反,以至于搞的杜如晦杜相配享太庙的荣耀都被免掉,家业更是破败凋零。

王神玉每回想起来,都要怒而把老师的不孝子拉出来,挂在墙头上批判一下。

因此他对这条诏令颔首道:“也好。”

姜沃自觉得这一条诏令很好:驸马的权力少了,相应的,公主受到的限制就更少!

如果驸马掌兵权,公主只怕难碰触政事,否则必会引起上位者的怀疑。

当然还有更惨的一种情况,就是公主并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儿,就被掌兵权不安分的驸马给连累了,详情参考永徽年间被干掉的驸马薛万彻。

这般从根上断绝了驸马能接触兵权的可能,公主们反而更安全……更自由!

“只是有一事。”王神玉到底出身世家,很了解世家名门的想法,于是很实在对姜沃道:“若此诏令一定下颁布于朝,将来公主们欲下降于名门勋贵之家,只怕会有子弟以‘病辞’驸马。”

言下之意,会有‘出身好,有本身(或自觉有本事)’的簪缨子弟,为此逃避拒绝当驸马。

如今外头其实就有谚语:娶妇得公主,真可畏也。

之所以可畏,就是指驸马在身份上低公主一头,还常得住在公主府,跟倒插门一样,许多时候简直是深深伤害了不少名门驸马的‘男性尊严’。毕竟,在他们的礼法观念里,父才是‘至尊’嘛。

不过,在如今,虽然感情上畏之,然‘身体上很诚实’愿意竞争做驸马的士族也不少。

尤其是安定公主这种显而易见帝后的掌上明珠,一旦娶了她,帝后必然会爱屋及乌照顾女婿,也是令许多士族趋之若鹜的。

不要看簪缨之族平时讲究个‘名望地位’‘礼法规矩’,但归根结底利益也很重要。

只要权衡过后,公主下降后带来的好处足够,自是有人抢着做驸马。

但正如王神玉所说,这条诏令一下,估计得劝退大半想要求娶公主的士族——

这道诏令虽只限制了驸马兵权,然深思下去就知道,这就是皇室要限制驸马政治分量的征兆,只怕做了驸马后,仕途不但不会受到加持,说不得还会受到影响,基本上此生就跟宰相无缘了。甚至只能去做太仆寺、礼官等漂亮而无用的‘壁花’官职了。

对许多簪缨之族来说,那再娶公主岂不是赔本了?

所以王神玉才有此言。

他既然想到了,就要给帝后提个醒,这会子下了这道诏令,只怕安定公主的驸马来源可能会受到影响。

“要不要定下驸马后,再颁布此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