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子季瑜

压抑拥挤的室内,脚步声匆匆杂乱。

“阿言,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眉眉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女子的声音焦急中带着哭泣,不肯认命般向丈夫求证。

“月儿,你别这样……眉眉她……注定与我们无缘。”

“不——不会的!眉眉不会死的!”

“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准备这些白事物什的?!”

“夫人,那么冷的水掉下去,大夫说……说小姐……不可能醒的。夫人,您身子也不好,不宜太过操劳,请节哀啊。”

“你们胡说什么,都下去!我要亲自照顾她,眉眉还那么小,她只是睡着了,怎么会醒不过来呢,你们都下去,不要打扰她睡觉!”

……

“夫人,您歇歇吧,小姐会没事的。”

“不,我要亲眼看着她醒来。”

……

“夫人,夫人,小姐醒了!”

“眉眉……你醒了,你吓死娘了。”

“夫人——您怎么了,快来人哪,夫人晕倒了——”

……

“尊夫人劳累过度,又曾忧思成疾,她本就患有心疾,此次大病,老夫也无力回天。”

“月儿!”

“娘!”

……

“娘。”

郭娆从梦中醒来,头脑昏沉。

她躺在床上,看着床帷上的水晶流苏,久久怔然不语。

朝阳晨辉遍撒大地,在冬日里盛满暖意。

郭娆一用完早膳,几个丫鬟就麻利地收拾桌椅,端了碟盘残羹出去。

以往吃完早膳,小姐都会去陪夫人看书绣花,或干其它什么打发时间,这次香云按例问:“小姐,现在要去夫人那边吗?”

郭娆却轻轻摇头,沉默着从桌上拿起一个白瓷杯,杯口朝上翻转过来。香云以为她要喝水,刚要动手去帮她倒,结果下一刻就见小姐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她吓了一跳。

“小姐,您……”

郭娆掀起左手衣袖,握着小刀毫不犹豫划了下去,森白锋利的尖刀落在雪白绵软的皓腕,还没来得及凹陷,腕上便渗出丝丝血迹来,溢在白皙的臂腕上分外妖冶,同时皮肤里奇异地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道似晨间露莲,又似雪中红梅,神秘又诡异。

郭娆放下沾了血的刀,将杯子接在伤口下,额上冷汗直往下冒。

香云看着郭娆的动作,震惊不已,想也不想就开口:“小姐,您疯了?!”

郭娆咬着唇没说话,一直看着不断蜿蜒进杯中的血。香云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轻易去碰她的腕子,小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若真决定要做什么,别人是无论如何也动摇不了她的。她突然想起昨天傍晚时在夫人屋子外听到的喘息咳嗽,陡然明白过来,小姐这是要……

可夫人早就说过不允许小姐这样做的。香云站在一旁,手紧紧捏着衣角,眼里蕴上了泪。小姐这又是何苦?

郭绕眼看血满了一杯,才停下放血。

香云赶紧拿出创伤药和纱布,仔细又熟稔地帮郭娆包扎起来。

看着包扎好的手臂,郭娆动了动,顿时一股撕裂般的痛传遍四肢百骸,她皱了下眉,但没出声。见香云收拾好包扎的东西,她开口:“将它倒进母亲的药里,不要让人发现。”

香云手上还拿着那带血的纱布,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将血用杯盖盖上,悄悄拿进了小厨房。

……

魏老国公一生征战沙场,建立功勋无数,后来举家从魏地迁至京城,当今皇上亲赐奢华府邸,又请了江南有名的建筑巧匠和园林师还有花匠,将魏国公府大番改造。如今府里曲折游廊舞榭歌台美观华丽,后花园花草树木修剪别致,假山流水潺潺汀泠,荷塘碧波漾漾生辉。它虽比不得皇宫御花园的庞大,但胜在精致,别出心裁,也是京城一景。

郭娆自入了国公府,还从没真正观赏过这后花园的景色。

她在凤阳时各种园林别院也见得不少,景致虽与这边不相上下,但不同的是,国公府里的一景一物,透露的是一种低调的华贵,还有官宦之家才有的一种威严大气,而凤阳那些园林,只是清幽雅致,适合静居。

被花香迎面一扑来,她闷结的心情舒散了不少,弯腰触了触还沾着水露的牡丹,似惋惜道:“可惜了,这里没有山茶,不然剪几枝回去插起来。”

香云知道小姐花中最爱山茶,于是笑着道:“香叶这几日一直在府外寻找各种山茶,待齐全了便会买回府中,移栽在菡萏阁。”

香云香叶这两个丫头自小陪着郭娆长大,很懂得她的喜好。听香云那样说,郭娆心情又好了些。

“快啊,快啊……动作小点,别把它吓跑了……再往上,往上——”

一处忽然传来焦急的清脆女音,打破了花园晨间特有的清寂,郭娆好奇地循着声音望去。

“哎……怎么这么笨呀,连爬个树都不会,国公府养你们做什么啊?下来下来,本小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