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线潮涌(第3/11页)

朱可夫可没打算被转移视线。他直接绕过希姆莱的侧面防线,继续西进,一路上,只遭到了一些零散敌军的骚扰。1月27日,他的先头部队距柏林仅剩一百英里。前面,就是奥得河。这是抵达帝国总理府之前,必须跨越的最后一道重要的天然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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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岗以东那些战俘营中的战俘已经开始向西撤退。此刻,他们正与难民队伍一同在漫天大雪中艰难跋涉。一支美国人的队伍一星期之前便上路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在阿登战役(5)中被俘的。自那之后,在持续不断的营与营之间的转移中,平均每人的体重都减轻了三十磅,因此非常容易成为肺炎和痢疾的猎物。在离开维斯瓦河附近的舒宾战俘营时,全队共有一千四百人,而到了1月27日,则仅余九百五十人。

天气非常寒冷,以至于詹姆斯·洛基特中校的围巾刚刚被风从耳边掀开一角,裸露出来的皮肤立刻像被烧伤一样脱落了。这天傍晚,战俘们被带到一个农庄,在四面透风的谷仓和猪圈里歇下了脚。病得无法继续步行的一百一十八人被送上了一列货车,其他人则生起了一堆堆的小火,烘烤着他们的鞋袜。但是,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全都情绪高涨,下定决心要一路步行抵达目的地——无论那将是哪里。

晚饭是热乎乎的大麦土豆粥,稀得可以照见人影。临睡之前,男人们幻想中的不是女人,而是食物。很多人都想起了一个前广告撰稿人拉里·费伦中尉所写的诗。他将这首诗献给自己的妻子,“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她丝毫都不会喜欢这首诗”。

我如囚徒般梦想,回味着已逝的人生;

摊鸡蛋,油酥松饼,

洋葱汤,法式焗龙虾;

烤牛肉,排骨,炸里脊,

火鸡胸,鸡腿,或鸡翅;

香肠,枫蜜,荞麦蛋糕,

烤鸡,炒鸡肉,或奶油浓汤。

我日复一日地渴望着圆面包或者面包卷,

热乎乎的玉米面包,饼干和费城玉米肉饼,

奶油芦笋或者酸辣芦笋,

深盘烘制的肉馅饼,或者越橘馅饼,苹果馅饼。

我渴望着浸着黄油的炖奶油牡蛎,

并且偶尔,亲爱的,我渴望着你。

几十万德国百姓逃离他们在波兰的农场,赶着大车,与战俘们沿着同一路线并肩前进。孩子、老人和病号骑马或者坐牛车,身强体壮的则在一旁步行,他们头上套着装土豆的麻袋,眼睛的位置开了洞。农场的大型货车、轻便的双轮马车,甚至还有雪橇——凡是有轮子和冰刀,可以走动的东西全在这里。只有少数的车子有篷,其他乘客们都在潮湿的稻草上挤作一团,或者钻在湿透的鸭绒被里,徒劳地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风与纷飞的大雪。

漫长的队伍在越来越高的雪堆中缓慢前行。大多数时候,是那些年轻的农场奴工推进了队伍的行程。他们中有法国人、波兰人,还有乌克兰人。和他们的主人一样,此时他们也急于远离身后的俄国人。不仅如此,过去主人们对他们大多数人都不错,所以,如今他们决心要将“他们的”家人带往安全之处。

不过,与再往东二百五十英里那些正试图逃离东普鲁士的人相比,这些逃亡者算是幸运的了。当地纳粹党领袖埃里希·科赫宣称,东普鲁士永远不会落入俄国人之手,严禁向西转移。但是,在切尔尼亚霍夫斯基闯过了边界之后,几个勇敢的地方长官便开始公然反对科赫,命令自己的百姓出逃。百姓们即刻动身,此时,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正在齐膝深的大雪中艰难地前进着。他们唯一的愿望,是将来势汹汹的红军抛在身后。

奥斯威辛集中营看上去清白无辜,甚至还有几分吸引人。几排整齐坚固的砖房,街道两侧种着绿树,前门上方挂着一条大字标语:“劳动使人自由。”这里曾经关押了二十多万战俘,但是当红军到来时,只剩下五千人了,而且他们虚弱得甚至无法鼓掌欢呼。其他的幸存者早已被逼步行或乘船去了西部的其他集中营,以防他们被解救。在过去的一周里,党卫军焚烧了几个库房的鞋子、衣服和头发,目的是掩藏大屠杀的痕迹。1941年夏天,希姆莱对奥斯威辛的指挥官鲁道夫·赫斯说:“元首下令,要彻底解决犹太人的问题,而我们党卫军,要执行这一命令。”奥斯威辛是最大的死亡营,因为它远离公众的视线,又有极其发达的公路、铁路网。

赫斯是一名非常认真严谨的党卫军成员,在占地四十平方公里的奥斯威辛集中营里,他亲自监督了三个中央集中营和三十九个卫星集中营尽可能多地行刑。他想为部下做出优秀的表率,并且“免遭‘己所不欲,却施于人’的指责”。因此,从犹太人的车队抵达铁路调车线,到焚烧他们的尸体,赫斯一直身处第一线,高效地进行工作。在路上,党卫军就选出了大约两千名男人、妇女和儿童,并告诉他们要去淋浴室,然后把赤身裸体的他们赶进了毒气室。有些人猜出了真相,犹豫却步,于是便被棒打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