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8页)

开拓团出面的是天岗分团的团长,叫井上,有人笑说,这小子的母亲,去井里打水,把他生在井沿边,所以叫井上。他原本是“满铁”守备队的小队长,因为年岁大了,退役到开拓团。虽不是军人了,还时刻以军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腰里挎着军刀,整天地耀武扬威,吹嘘说他在日俄战争时,杀过多少俄国人,也杀过满洲人。

庄稼人讲明来此的目的,话说得实在,同是庄稼人,都是以地为生,低头不见抬头见,把水坝扒开,反正你们日本人也是在上游,河水先经过你们的地界,水多水少,你们先用着,说白了,尽可量让你们日本人用。

井上坐在个长条凳子,穿着木屐的脚又脏又黑,手抚着怀里的军刀,他在满洲多年,中国话说得还行:

“你们是为水坝来的?那我问你们,你们知道我们日本人喜欢吃什么吗?”

领头人:“吃啥,吃粮食呗,这还用说吗?”

井上:“那你们这里都有什么样的粮食啊?”

来的几个人不知井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东北,满山遍野大豆高粮,苞米,精细的有谷子,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啊!

井上:“我不想跟你多废话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日本人,喜欢吃的是大米,也就是你们说的精米,我们要在这里种植水稻,水稻靠什么?靠的是水,没有大量的水,我们能吃上大米吗?”

来的人听了井上的话,心里不服,还满是气,噢,你们日本人为了种植水稻,把水源截断,那我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领头人:“种地的人都明白,庄稼没水,就是断了血脉,咱们这疙瘩就这么一条大河,你们把水源截流,我们咋办啊?凡事都得讲个理字啊,你们吃上大米,不能让我们扎脖没吃的啊!”

井上摇头摆尾,得意地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说的是天时、地利、这两项我们都占了,看来上天也是很偏袒我们的。”

领头人也急了:“你们占天占地我们管不了,反正这水你们不能独占了……”

井上脸沉下来:“我们占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儿?哼,现在水坝已开始蓄水了,你们要是不识相,我们一滴水都不放流过去。”

同来的人嚷着:“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儿,日子过得好好的,自从你们来了,我们这日子就不得消停了,你……你们也太霸道了吧?”

另有的人:“你们日本人,本来就不是这疙瘩的人,不在你们日本好好过日子,来我们这儿跟我们抢着吃,我们都没说啥,可你们也不能太过分了。”

井上把军刀往地一拄:“住口,说我们是外来的?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吗?就因为你们满洲人太无能,上天把这么广袤的土地赐给你们,你们不会利用,都浪费了,我们才到这里……”

领头人:“我们不跟你瞎呛呛,你就说这水坝扒不扒吧,扒,咱们以后好好相处,不扒,咱们就得找个讲理的地方。”

井上握紧军刀:“你们在威胁我吗?我曾是个帝国军人,威胁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水坝不但不会拆掉,我们还要继续加固。”

领头人也上来脾气:“那咱们就走着瞧,我就不信,我们那么多人,怕你们这几个小日本鬼子?”

井上拔出军刀,直逼领头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领头人:“我……我就不信,你……你还敢砍我咋的?”

井上狂叫一声,举起军刀……

同来的人,忙上前,拉住领头人,往后退。

井上刀没落下来,在空中划个弧度,他是在戏耍和吓唬人,哈哈大笑地说:

“你们满洲人,统统都是胆小鬼……”

大伙儿无功而返,还闹了一肚子气。可是节气不等人啊,地里的庄稼苗都冒土了,偏赶上老天又没下雨,这要是再不把水引进地,过几天,水引进来也晚了。无奈,先礼不行,只有行后兵之策,去找官府。其实官府早知道了,自开拓团进来,日本人与当地人纠纷就不断发生,不止天岗一个地方。官府为此也十分头疼,一边与各开拓团接洽、调和,一边连续地上报市政厅,直至省政府。不是矛盾上交,而是下面小衙门没办法了,与各开拓团相商,这些日本人根本不把这些小官员放在眼里,轻则辱骂,重则连推带搡,把小官员拒之门外。天岗水坝一事,官府派员,会同警察厅的人,前来调查,在开拓分团,井上竟率人,围住调查人员,双方发生争执,扭成一团,警察亮出枪,日本人根本不在乎,在井上的指挥下,也把枪拿出来,长短枪都有,其武装都赶上军队了,最后把调查人员逼出去。

省政府出面,找到日本驻吉林市领事馆,领事推诿说主管拓植事务的官员,也就是酒井完造回国了,领事馆不能直接处理,让省政府与“满铁”联系,显然,日本领事馆就是变相支持开拓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