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3/5页)

卢俊义听贾氏说得不堪入耳,喝一声道你住嘴,就转脸去问李固,你主母所说,可是实情吗?

李固躬身答道,主母所说千真万确,乃是李固亲眼所见。燕青那厮被我撞破丑行,慌忙丢开主母,百般告饶。是李固担心日后再生不测,劝说主母,这等样人府里留不得。主母思量再三,方才下了决心,将其辞退出府。主母此举,全然是为保全府上清白声誉计,望主公明鉴之。

卢俊义听罢,脑子里急速地旋转思索着。尽管贾氏的诉说有鼻有眼,绘声绘色,然而凭卢俊义对燕青的了解,很难想象那些下流举止会发生在燕青身上。

贾氏、李固或有反咬一口之嫌,亦未可知。

于是卢俊义将脸色一沉,对贾氏道,燕小乙在我府多年,素来本分,怎的我出去几日便有这些变故?敢是你自己言行不端,有失检点,才引出这等丑事来的吗?

贾氏听卢俊义如此诘问,顿时落下泪来,抽咽着道,如若老爷不相信妾身之言,妾身也无可辩解。妾身既被旁人作践,已是不洁之体,苟活于世亦无意思,不如就此了断此生,也算是对老爷表明心迹了。说着,便悲悲切切地起身向厅堂外面跑。

李固慌忙将贾氏拦下,劝道主母有话好说,万万起不得轻生之意。又回首对卢俊义道,请主公听在下一言。想那燕青,乃是何等矜横之人,在主公面前是何等受宠。若无有确实的短处被捉住,是主母想辞便辞得动的吗?

这句话说得十分有力,令卢俊义的思维天平不由得又向贾氏这边倾斜过来。他看看贾氏,缓了一下口气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何必便发作偌大气性,寻死觅活地让下人们看见了光彩吗?遂起身去搀过贾氏。

贾氏还真是有即兴表演的禀赋,她就势倒在卢俊义怀里,哀哀地道一声全凭老爷做主,便呜呜咽咽、凄凄惶惶地大放起了悲声。卢俊义挥手让李固退下,自己搂着贾氏,好一阵软语宽慰,方止住了贾氏的啼哭。

这时在卢俊义心里,对贾氏、李固之言与燕青之言,均感到是既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但是事实究竟如何,此刻却是很难深究下去,再深究也难以马上究出个名堂。只好暂且撂过一旁,改日另作察辨罢了。卢俊义这么盘算着,就岔开了话题,对贾氏道,为夫方一回府便受你们这一番聒噪,真是倦乏得很了。你且去弄点热水,先让我泡一泡,解一解旅途劳顿再说吧。

贾氏见已是稳住了卢俊义,心里暗自安定下来,装模作样地拭着泪水道,老爷刚回府便被这等事烦扰,妾身也心疼着呢。请老爷稍候,妾身就去安排。遂起身去吩咐丫鬟速速备了热腾腾的浴汤。贾氏亲自伺奉卢俊义宽衣解带,泡进大盆,还要为卢俊义亲手搓澡,卢俊义拒绝道搓澡就不必了,我要独自安静地泡一会儿。

贾氏正是求之不得,顺从地对卢俊义道,那么老爷就慢慢地泡,妾身去准备酒菜为老爷接风。便脱身出去,找个避人处,与李固悄悄地通了情况。

李固告诉贾氏,他已经按预定的方案,派心腹家人去大名府衙报案了。只待官兵一到,便可大功告成。贾氏严肃地叮嘱他道,官兵赶到这里还须费些时辰,下面的戏要继续演好,不能让卢俊义看出一丝破绽。遂让李固去张罗置办晚宴,自己则回到浴房外面候着,监视着卢俊义的动静。

卢俊义却真是乏了。此刻他伸展着身躯仰卧在大浴盆里,被微微发烫的浴汤浸泡得全身酥软,昏昏欲睡,大脑里面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懒得去想,全然不知危险将至。

被李固派去往大名府衙报案的那个家丁,名唤胡义。此人生得尖嘴猴腮,猿臂鹤腿,动作灵敏,行走快捷,因曾做下过一些偷鸡摸狗之事,被李固拿了把柄,恩威并重地略施手段,便成了李固的心腹。这个胡义奉了李固之命,出了卢府,先假作闲逛般慢慢悠悠走了一段路,看看无人注意他,就蹽开大步向着大名府衙方向赶去。

奔过了几条街,胡义忽然觉得脑后生风,接着便有人追将上来将他的后颈一把扯住。胡义只当是街头巷尾的狐朋狗党邀他玩耍,甩着身子叫道别闹别闹,兄弟今日有急事做,改日再耍吧。一面说着一面回了一下头,一眼看到扯住他的那人,登时吓了一跳。

原来此人不是他的那些酒肉朋友,而是那已被驱逐出卢府的燕青。

中午在茶棚中,燕青见卢俊义对自己剖肝沥胆的肺腑之言竟然不予置信,不顾规劝扬长而去,虽觉万分委屈,但对于卢俊义的深厚感情和一片忠心却并未稍减。他很是放心不下卢俊义的安危,就尾随着卢俊义进了城,暗守在卢府左右监察着进出人等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