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攀皋: 中国科学院学部的定位与调整(第2/11页)

(三)评定“一九五六年度中国科学院科学奖金(自然科学部分)”

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第一次颁发面向全国的科学奖金,还是很认真严肃的。各单位把科研成果报上来后,第一步是同行评议。先由我们学部办公室逐项提出请同行书面评议的专家名单,经学部领导审定后,再把候选人的申请书和评议表等寄给有关专家。第二步是学部的学科组复审,拿出一个给不给奖、给几等奖的意见。第三步,报到学部常委会,由常委会再审,并投票确定具体给某些工作什么奖。最后,将拟授奖名单报至院一级的科学奖金委员会,由他们核定。

评完奖后,钱学森、华罗庚、吴文俊这三位一等奖的获得者接受记者采访,在报纸上发表了感言。生物学方面只有三个奖项。钟补球的“马先蒿属的一个新系统”获得二等奖。朱洗的“蓖麻蚕的研究与推广”和曾呈奎的“甘紫菜生活史的研究”获得三等奖。

1956年,生物学分组讨论(右起:王家楫、童第周、伍献文、刘矫非、陈桢、秉志、张春霖、XXX、陈世骧、刘承钊)

(四)增补学部委员

1957年5月,科学院召开第二次学部大会,增补了钱学森、张香桐等21人为学部委员。我是生物组会议的记录人,我的记录本还能在第二次学部大会的档案中找到。在我的印象中,这次不选胡先骕为学部委员,还不是从他是否拥护党的角度来考虑的,而是有人认为胡先骕的学风不是很严谨。当然,所谓他有严重的历史问题,恐怕也是没有明言的重要因素。是的,1956年4月,毛泽东在跟陆定一等人谈话时,说过胡先骕的学部委员“恐怕还是要给”。至于在1957年的学部委员增选中为什么没执行毛泽东的指示,很可能是因为大家不知道。生物组讨论时,根本没人提过毛泽东的这句话。在传达有关消息时,不管是否涉及党和国家的秘密,都是等级森严。就连学雷锋的指示也是分好几批传达的,先党员,后团员,最后才是群众,中间还保密了好一段时间。所以,学部委员不知道毛一年前在党内高层的谈话,并不稀奇。

(五)审议科学院各研究所的计划

这是学部委员最经常的工作。而这个工作,既让被审议者不满,也让作为审议人的学部委员们不满。有很多学部委员不在科学院工作,对科学院的情况不太熟悉,他们把科学院看得很高,对各研究所的要求也高,希望后者做更深入的理论工作,不要做产业部门研究机构能做的工作,相关意见有很多是从这个角度提的。譬如,审查微生物所的计划时,小组会否定了他们提出的光学仪器长霉研究等多个题目。经学部常委会讨论通过,学部将此意见转给了微生物所。结果,微生物所副所长方心芳火冒三丈,在1957年第二次学部大会上放了一炮,说生物学部官僚主义,连这么重要的工作都给否定了!何为学术领导?这可以作为一个专题来研究。把它理解成学术裁判,显然是不合适的。术业有专攻,某个具体的科研选题是否重要,不但外行难以置喙,就连小同行,也常有不同意见,很难根据一两段简单的文字介绍,即做出准确的、让人心服的裁决。事实上,学部委员们也不愿意做这种事。医学领域有好几个学部委员,我经常去他们家里参加相关会议。林巧稚说:“我是妇产科大夫,所谓学术领导是不是要我林巧稚一个人去领导全国的妇科?”张孝骞和吴英恺也是这种观点,也觉得自己没能力领导全国某领域的工作,耽误本人的业务对他人指手画脚过于费力不讨好。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在,1954年以后,科学院的职能发生了改变,只管本院的几十个研究所;而科学院学部依然是全国的学部,学部委员来自全国各个单位,要领导全国的学术。领导全国的工作当然很困难,很让人头疼;经常被召来讨论科学院内部的事务,也让院外的学部委员有意见。

(六)各种行政事务

这是我们学部办事人员的经常工作。原定的所谓学部只管学术,指的可能是学部委员意义上的学部,作为学部的办事机构,我们还是有不少行政事务要处理。而且,这方面的事务越来越多——后来各机构都以不懂学术问题为由,把棘手的事情往我们这里推。院部有多少个机关,我们就得面对多少个。制定第二个五年计划时,就连北京的各个单位需要多少煤气,也要我们来提。而且上面催得很急,今天布置下来明天就要。同样的任务,作为院部,总该有一个统一的渠道管吧。可它却是由吴有训副院长和计划局这两个渠道布置下来的。当时生物学部办公室就我一个人在京。我做归做,心头却很是不满。我对计划局基建处的人说:“这个事情是你们做还是我做更接近实际?你等一个小时,我就可以给你,但那等于是废纸。”稍后,我给吴有训写了一封信,说:“这个事情照理不该我们管,既然任务下达了非做不可,我们也就做了。但实话实说,一立方米的煤气可以做多少事,我们不懂。”计划局的来人听了不高兴,回去后向局长谷羽汇报。谷羽又向党组书记张劲夫汇报。张劲夫就在随后的某次会议上点名批评我,说生物学部的薛攀皋不配合。过了几天,吴有训给我回了一封信:“我官僚,不应该把这个事情布置给学部,你说得有道理。”对同一种意见,张劲夫和吴有训的态度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