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檄征回朝 京兆治狡狞(第2/8页)



邴吉道,明府决断,一向不错的,下吏无不赞同。他嘴上恭维着,心里寻思,将沈武招回拜京兆尹,岂非对皇太子更不利了吗?等到日暮下班,他急忙赶回自己府第,派心腹送信到明光宫,报告严延年的打算。



皇太子刘据立即招来太子少傅石德,商议严延年的用意何在。他现在是只惊弓之鸟,作为堂堂大汉帝国的皇太子,多少天来已经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被恶梦惊醒。他梦见自己被骑卒缚出明光宫,载到长安东市,执行绞刑。江充英俊的脸庞在他面前泛着油光。这个看上去相貌堂堂的家伙其实有说不出的粗鄙,他呲牙笑着,张开他那恶心的嘴巴,一丝葡萄的表皮还粘在他的牙缝里。天,真不知父皇为什么会宠幸这样一个畜生。

畜生笑道,皇太子,今天臣要送你归天了。真是惭愧!本来臣应该服侍得更周到,更殷勤的。可是好容易才找到这大好机会,万望太子恕臣迟慢之罪。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等急了?臣马上就吩咐行刑。他摊开手,好像为自己上菜慢了而内疚。这让刘据觉得千言万语的愤怒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想从肺里爆出一声:你--这--个--畜--生。可是喉头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只有江充油亮的脸在阳光下乱晃,接着发现自己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他最后一口气也呼不出了,眼前金星乱冒。是的,每次都是这样被惊醒的,满背都是冷汗。长安城里惶恐成灾,几乎日日有人全家被系捕,而且谣言沸沸扬扬,江充下一步要搜索明光宫了。一个人对一个本来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敢于侮辱的程度越深,说明这个人要干掉对方的决心越大。难道他会坐等皇帝驾崩,皇太子匆匆在太庙即位下第一道诏书的那个日子到来吗?很显然,那时候一切将都不重要,虽然大行皇帝的灵柩还未安葬,即使匈奴骑兵已经围住了长安城,哪怕天下黎民都嗷嗷等着大赦、赐爵和牛酒。那第一道诏书却只可能是一个内容:诛戮江充的三族!

少傅有什么看法?刘据道,严延年想劝皇上召回沈武是何用意?

石德沉吟了半晌,道,太子殿下,这未必不是好事。

何以见得。刘据道,沈武可是靠告发公孙贺升迁的。天下谁人不知公孙贺和我家的亲密关系,沈武回来,自然又多了一个祸患。

殿下过于谨慎了。石德道,公孙贺犯谋反罪,本来死有余辜。即使不遇到沈武,别的小吏也会告发。寻常吏民只知道为皇帝尽忠,哪会考虑公孙贺和殿下的关系。况且公孙贺派人去追杀沈武,换了任何人,都会怨愤。沈武那样做,绝不可能是针对太子。相反,臣观沈武其人颇有才干,这样的人一般不肯久居人下,他和江充未必会沆瀣一气。说不定我们可以趁机拉拢他,共同对付江充。

刘据道,嗯,我也认为沈武和江充颇有不同。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手指紧张地在案上敲着,仿佛在摹仿马蹄的声音。但是怎么拉拢他呢。如果不小心,传到皇上那里,就会怀疑我们结党营私,本来我们就颇遭猜忌,这下更是授之以柄。

对啊,皇太孙刘进也在一边插嘴,他二十多岁了,因为母亲是茂陵史氏,所以天下都称之为史皇孙,他说,严延年一向残贼,颇不符合父亲的治民之道,沈武刚在豫章郡斩杀五百余人,分明也是个酷吏。两个人惺惺相惜是有的,但未必肯倒向我们。一着不胜,将遗大患。

石德道,话虽这么说,也要尽可能试试。现在朝中几乎没有敢公开帮我们说话的大臣了。只有任安、田仁等少数几个可以亲近。暴胜之摇摆不定,不过他似乎和刘屈氂不和,也可借机利用。总之死马当作活马医罢。

最后这句话让在座的人都伤感不已,连被称为智囊的石德都这样说,可见前景的悲观了。太子舍人张光突然拔出剑来,怒道,太子殿下,不如让臣去斩了江充的狗头,臣宁愿伏斧鉞之诛,也不忍见太子如此悲苦。

石德道,此言差矣。要让人家认出你是太子府中的人,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吗?

张光道,臣愿意效仿聂政,杀死那狗贼后,立即自残面目,然后自杀。绝对不让别人认出臣的身份。

刘据道,唉,张君的心意我领了。那江充扈从甚多,哪里能容你下手。皇帝最近又专门征调北军徒卒一千人给他,家里防卫得铁桶一般。何况在这关键时候去刺杀江充,皇帝一定大怒,倘若发下玺书下令闭城大索,定会查出蛛丝马迹来的。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罢。

石德道,张贺君有什么意见?能否从令弟那里探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