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谎言(第2/3页)

陆叙。

梁挽垂下了头,想再争取些什么,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在他诧异的眼神里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脚跟一转去了洗手间,黄铜龙头里的水格外沁凉,她捧着手心接水,把脸埋进去。眼泪很快被冲走,她掌心用力按着眼睛,直到不再酸胀,才慢吞吞抬起了头,看向门的方向。

洗手间被她反锁了,外头敲门声轻轻,不紧不慢,似催促,又似在宣告他的耐心。

梁挽整理好仪容,拉开了门,男人抿着唇,黑眸幽深,有些许薄怒一闪而逝,他盯了她很久,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我不太明白。”

她笑了笑,依旧没开口,默默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取了衣架上的风衣外套,蹲下身在门厅处穿鞋。

套房很大,光源只有窗帘缝隙里的晨光,还有玄关角落的一人高落地灯,散着幽幽的黄光,梁挽这个角度刚好对着光源,她系好鞋带,再起身时有人挡住了那片光。

男人背着光,瞧不清表情,唯有声音冷冷清清:“我不明白。”

他还在重复同样的台词,梁挽怒从心起,踮起脚尖去拽他的领子,他的头自然地往下低。两人鼻尖相对,距离近在咫尺,陆少爷率先败下阵来,放柔了语调:“挽挽,就是判我死刑,也得给个理由。”

梁挽瞪着他:“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好不好?”

这句话有挺多歧义,不过陆衍何等聪明,瞬间就领悟了,他扯着笑,惯常的姿态,在她眼睛上亲了亲:“我没事,我说了,国内Emma Chou的催眠疗程很有效……”

“有效到你把她开给你的药一次性全吃了?”

“……”

陆衍沉默,他别开眼去,没有再看她。他突然就领悟到了她生气的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隐瞒病情罢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这萦绕不去的梦魇在夜半时分无孔不入,强撑着不睡的下场就是白日里愈来愈可怖的耳鸣和幻觉。

他知道的,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已经蠢蠢欲动。

他的人生,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肩负着另一个影子,愧疚和痛苦如影随形,不断折磨着他,或许只有时光逆转,将那苟活下来的命还给陆叙,才能解脱。

只是这一切,又怎么能和她说。

他记得前阵子那个雨天,蹲在街头嚎啕大哭说再也没有了家的小姑娘,她把全部的脆弱就展现给了自己,他阴暗荒芜的心里,莫名滋生出了责任感和被全身心依赖的欢愉,自她出现的那刻起,枯枝绽放花海,乌云散去阴霾。他实在太贪婪这种美好,他宁可沉溺,宁可选择性失忆,也不愿意面对现实。

与其说是骗了她,倒不如说是自欺欺人。

漫长的沉默让梁挽的心降到了谷底,她一直在等,他却没有再开口,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其实你可以对我说实话的,我就是不懂你一直将我蒙在鼓里究竟是为什么。”她机械地摆弄着外套的扣子,想了想杨慧珊电话中的话,还是没有把诊断书的事情说出来。

陆衍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把那句【我怕你担心】给说出来,他也不是傻子,这种节骨眼上再糊弄她那就是等死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过周医生导师所在的心理研究院,他其实已然是放弃了,他曾经很想撇去那个影子独自活着,可转念一想,没了那第二人格,岂不是抹杀掉了陆叙存在的最后一点星火。

当年为了不让病重的母亲睹物思人,家中把陆叙所有的遗物在灵堂里全部一同烧了,从此,这个世上除了孤零零的一座坟墓,再没有少年来过的痕迹。过去,无论清明亦或是忌日,他都没有去看过哥哥,以为能忘记,到如今,老天爷都不能再容忍他的罪恶,硬生生要从他的骨血里窜出陆叙的精魂来。

他认命了。

梁挽无从得知他的真实想法,她察觉到他脸上的游离和迷茫,夹着几分颓然和绝望,她异常不喜欢这种表情,抓住他衣领的手上移,盖在了他的脸上。

陆衍的视线一片黑。

而后,他听到了小姑娘轻柔却小心翼翼的嗓音:“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努力一下吗?”她温软的手心贴着他的眼睫,眼球转动时更能汲取这份温暖。他飘无居所的心软了一半,又听她怯生生地说——

“这不是道德绑架,要是你实在不愿意去治疗,那就……不治了,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许瞒我。”

这话如清风拂面,如薄雾归晨,若说当初心比天高的陆少爷被这朵扎手的娇花给迷惑,那么眼下听到此言的他则彻底成了得到救赎的罪恶之人,何其有幸,又是何其感激。

梁挽惊讶地感受到了手心处的湿润,她有了个荒谬的猜测,会是小变态的眼泪吗?她没敢放开手,为了照顾他的面子,硬生生熬了十五分钟,等到他捉住她的双手轻扯下来,才假装不知情冲着他甜甜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