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集里识沧桑(第3/3页)

像胡佛先生一样,许多留在大陆的十三期“政大”同学都是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才恢复做人尊严并发挥所学专长的。他们格外珍视行将步入老年的时候所获得的第二次生命,不少人在教学和科研岗位上成绩斐然,颇受称道。分析起来,这种虽然历尽磨难、却依旧乐观进取的人生态度,应该说与他们自身所固有的素养是分不开的,毕竟,在当时能够考取“政大”的也称得上是学子中的佼佼者了。据王孝先生回忆,他报考“政大”的那年,所在的广西桂林考区投考这所学校的有近五千人,而最后只录取了九十多人,差不多是百里挑一了。

1949年当新政权建立的时候,它可以毫不迟疑地接受旧政权留下的全部物质遗产,从工厂矿山到华屋佳园,并且唯恐其遭到破坏,唯恐其不完整,但与此同时它却忽略了旧政权留下的一笔更宝贵的遗产——各种各样的专门人才。须知,旧政权为培养他们已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真诚地将他们延揽过来并为我所用,对于百废待兴的国家来说,实在是一桩无本万利的举措。遗憾的是,当时不仅没有把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当财富,甚至把他们当成了包袱。新政权执意要这样做,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彻底割断与过去的联系,因为说到底,新政权的理想不是要延续和发展中国社会已有的现代化成果,而是要打碎旧世界,建设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社会。于是,悲剧发生了。

1992年,胡佛先生偕校友到“政大”旧址——重庆小温泉故地重游,但见“校长官邸黄墙依旧而草坪更新,小泉宾馆代替了原校部的主要地方,校舍已荡然无存。中山堂虽在,但很寂寞,中正堂犹存,却很荒凉,一道长长的围墙横亘其中,旧貌愈难辨认”。感慨之余,胡先生赋诗一首。而胡先生的这首诗,恰好可以借来用作这篇文章的结尾:

官邸黄墙草色新,小泉宾馆乐声频。
七尺围墙隔世纪,两堂寂寞对空亭。
校友相逢难成语,鬓丝纷飞感此生。
只今唯有花溪水,犹念往日政大人。

20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