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大坂风云 十 妇人使者(第3/8页)

“哦?”正纯有些吃惊,“您既然心悦诚服,却又遗憾,好生古怪的说法。”

“在下对大御所苦心甚是明白,但,大坂也有大坂的难处。因此……因此移封的事,在下一定按照大御所的意思去办,但当前,就请看在且元的薄面上,先照原计举行供养。在下已再三请求过大御所大人。”

“哦。”正纯睁大眼,“这么说,大御所大人已答应了?”

正纯平静的诘问让且元陷入无言以对的窘境。且元确是这样请求过,但家康并未明确答应。“今后,我要把右大臣当作一个成年男子对待。”家康那可怕的声音,至今回响在他耳畔。

“市正。”看到且元理屈词穷,正纯一面做出欲起身离去之态,一面压低了声音,“据鄙人所知,大御所并未答应。否则,他就不会用钟铭之类的问题,刻意给右大臣出谜题了。”

“哦?那个钟铭是抛给右大臣的谜题?”

“不错。鄙人以为,右大臣已经成为丰臣氏出色的家主,大御所把这道谜题抛给他,必是想看看他如何修身齐家,看看他有多大器量。”

“这……这……实让人意外。”

“市正,大御所等待的就是答复,您是否带来了?您若未带来,见了面亦有何用?大御所必是这般想的。故请您再仔细思量,明日再把您的意思透露给鄙人。其他诸事,待想明白了再说不迟。”言罢,正纯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

且元欲再一次拉住正纯,却被阻住。恐怕正纯也已看透,且元此次还是重复先前旧话,根本未带来什么新的决定和誓书。

且元如个呆子,直枯坐到天亮。他终明白过来家康所求为何。若不按照大御所的意思,把秀赖答应交城的誓书带来,一切都免谈。但,现已太迟了。太阁忌日是为八月十八,在剩下的十日内返回大坂并把誓书带来,绝无可能。或许真如修理和内藏助等人所言,我片桐且元乖乖钻进了大御所的圈套?

人在这种时候,总不愿责备自己。且元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把家康的意思转达给秀赖或淀夫人,可他只忙于梵钟和钟楼诸杂事,完全疏忽了主旨。当然,正因他过于相信家康,才会犯下如此大错。他以为自己不反德川,家康就会给他几分面子。真是天真!

且元逐渐后悔起来:我对大御所如此诚心诚意,到头来……想到这里,他方觉得家康城府之深,实令人畏惧。现在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只陷入巨网的小飞蛾。从罢免大久保忠邻之时起,大御所就已决意消灭包庇洋教徒的大坂城,唯且元不明就里,稀里糊涂,与家康亲近,事无巨细和盘托出,而人家早已磨刀霍霍。但他绝非心向家康,他一心只为丰臣氏。

八月初六一整日,且元一直胡思乱想,最终还是未去拜访正纯。人家在刻意挑战,他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七日晨,他决定不与正纯招呼,直接闯进骏府本城,为了秀赖,为了丰臣氏,再一次向家康请愿。否则,就算一死,他也无颜面对太阁!

可是,正当他命令随行人员准备时,骏府反倒正式派了人来。

作为家康的正式使者前来德愿寺的,乃是前夜暗中造访且元的本多正纯,以及金地院崇传。

且元把两位使者迎进客殿,请至上座,他刚倒地施礼,眼泪不觉簌簌而下。他思量了一整日,答案只有一个:眼下若违背关东意愿,战端一启,大坂绝无胜算。此际,除了动之以情,别无选择。

“方才在下正欲亲自去见大御所大人,为过失忏悔。”且元挥泪道。

两位使者今日却绷起了脸,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大御所有两条欲诘问于你。”煞有介事地身着僧袍的崇传话音刚落,正纯便恭恭敬敬捧出家康的书函,傲慢地展开。

且元不禁心惊——看来我要被扣留在这里,给他们祭刀了。他也身为武将,对死自是毫不畏惧,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丰臣氏的将来,便深感痛惜。

展开书札,正纯厉声宣读道:“其一,栋札违背前例,未记载工匠姓名,究竟有何依据?其二,据传,大坂招募了大量浪人,究竟有何用意?此两条,谨请加以说明。”

且元两手伏地,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诘问的事只有这些?他大觉意外,“请恕在下冒昧,诘问只有此两条?”

“是。若有申辩,我等洗耳恭听。请讲。”

“启禀大人。鄙人欲赶奔骏府,面见大御所大人,细加说明此事,不知可否?”

“不行!”正纯卷起书函,凛然回绝,“大御所大人说了,不必见片桐市正。”过了片刻,他又压低了声音,道:“难道尊使还不明白?大御所担心片桐大人情急之下,会作出切腹之类的莽撞举动。这份诘问状就先交与您,现在不好解释的话,可以将其呈递给秀赖公,待协商之后,再派申辩使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