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无敌 二十 匹夫忧国(第2/6页)

胜重若无其事道:“石见守运道甚强,听说今春中风倒下,我以为他会就此隐退,不料他很快就恢复如初,又在甲州黑川谷挖金山了。”接着,胜重降低声音,提了两句长崎港烧毁葡国船只之事,不过和光悦在加贺听到的大相径庭。加贺那边的说法是:有马晴信为了报复,才烧了葡国船只。可胜重说,放火的人并非有马晴信,而是那洋船的船长。

“其实,有马的船上载了许多兵器,那洋船在受袭击前,似已着火了。”板仓胜重顿一下,又道,“看来,这样还不能消除大久保石见守和此事有牵连的传言啊。”

“长安与此事有牵连?”光悦吃了一惊。

“长安似提议过,若将日本的兵器卖到海外,定会大受欢迎,可大赚一笔。可是,如先生所知,如今的欧罗巴分成了两半,双方战得正酣。我也相信日本的兵器一定会受一些人欢迎,然而无论兵器落入何方之手,南蛮和红毛之间都得出大事。天竺、爪哇、马来,以及吕宋和香料岛,处处都剑拔弩张。因此,班国国主密令葡国船袭击载满兵器的日本船,不只是抢夺货物,还要把船弄沉,杀死所有船员。故有马怒气冲天。然而葡国并不希望自己夺来的兵器,再通过日本人落入敌手,那样之前就是白费力气,故他们自己把船烧掉,把货物统统扔到海里。我想,这些话还是莫要传进大御所耳内为好……”

家康主张和平交易,出口兵器自会引起海外骚乱,他必不容。葡国人把船烧了,使得长崎奉行和有马晴信均狼狈不堪。

“据说,船上还有生丝。他们载了很多生丝来,其实乃是从日本船上夺来,再卖给日本。这事被我们知道,他们就忙把船烧了。”胜重非常清楚光悦的性情,故,甚至连“莫要禀报给家康”的话也挑明说了。

“可在下还有不明之处。”

“何处不明?”

“葡国船只强夺日本兵器,这个在下明白。这对葡国人而言,亦为大事一件,若兵器落入敌手,自大不利。可他们为何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兵器又运到日本?又为何要进到危险的长崎港?这一点,在下无法理解。”

“是啊!”胜重蹙眉摇首,“我也疑惑,可世间的传言更离奇。”

“传言?”

“说是班国和葡国已无可避免地要在日本与红毛开战。大御所和将军都被三浦按针瞒骗,已大大支持新教。因此,旧教信徒要把足够的兵器运进大坂,以此为据点,拼死一战。他们运送兵器到长崎,由于有马晴信强烈反对,故又慌慌张张把船烧了。如此一来,就把大久保长安和丰臣秀赖都卷了进去。这个传言可真是来势凶猛啊!”

本阿弥光悦屏住呼吸,看着板仓胜重,其实他也这般想过。

“如此说来,葡国船乃是打算把从日本船上夺去的兵器运回日本,存放于大坂城?”半晌,光悦才道。

胜重忙摇手阻止光悦,“唉,我可未说必是如此,只是这种传言让人很是头痛。”

“唔,这么说,大坂城里有人想与葡国班国结盟,与看似更支持尼德兰和英吉利的大御所一战?”

“是啊!总会有虔诚的洋教徒,那些人被葡国传教士一鼓动,难免这般想。真是麻烦啊!”

“经常出入大坂城的传教士究竟是何入?”

“我也不瞒你了,便是保罗神父。而且,大坂城内的重臣怕都和那神父有些关系。”

“何样的关系?”

“不是信徒,就是后援!织田有乐斋、片桐市正,以及明石扫部、速水甲斐守等,无一例外。有些人想隐瞒此事,就热心建议淀夫人再建大佛殿,暗地里却想把大坂城变成洋教旧教据点……。嗯,还有传闻说,有一个比斯卡伊诺将军今年要来日本,为去年送回前吕宋总督罗德里格的事道谢。人言可畏啊!若大坂城成了南蛮人的据点,班国国君必不断派出载有大炮的军船到日本来。这不只是谣言,听说此乃南蛮人的惯用伎俩。只是我不会胡乱相信谣言。”

本阿弥光悦甚是清楚板仓胜重的为人。胜重绝非轻信之人,但谣言肯定让他心惊。

“其实,你回到京城,我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是茶屋还是角仓与市,都尊你为人生之师。他们若对你说了什么,请一定告诉我。”

胜重言罢,告辞去了。光悦茫然坐了许久,才想起阿幸送来的绿色小盒子,难道里边真藏着什么?

打开来,小盒子是空的,可在耳边摇一摇,就能听到轻微的纸张窸窣声——盒子有两层!光悦小心翼翼检查时,涂满金粉的内盒悄无声息开了。

“啊,果然如此!”

盒中整齐叠放着光悦曾见过的宗达函纸。每张上都密密麻麻写着小字,落了日子。有的纸上还写着“光悦先生亲启”。光悦静静读着。渐渐地,他脸红了,各种情绪令五内翻腾。信中,阿幸毫不掩饰地说起对光悦的情意,感伤流露无遗。她说,她对光悦一往情深,这让性情严谨的光悦几不敢相信。可是他亦感到,阿幸对他大有深意,是一种对骨肉至亲般的依恋之情。总之,正如光悦所想,阿幸并未真正倾心于大久保长安。这个女人的宿命,无比痛彻地流露于字里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