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无敌 一 谋生四条河(第2/5页)

“是啊,忠辉……”高山右近并未察觉本阿弥光悦正全神贯注听他们谈话,又低声道,“他如今拥有信浓?”

“是。眼下在川中岛,不过大多时日都在江户,不在领内。”

“这么说来,就无能接近他的法子?”

“目前还说不好,不过应可找到门路。天下岂有绝人之路?”

“唔,和他关系最亲密的大名乃是何人?”

“他岳父伊达政宗大人。”

“哦,伊达的女儿……”

“媒人还是和您甚熟的今井宗薰先生呢。”

高山右近沉吟道:“这么说,在江户建了施药院的索德罗终于和伊达大人牵上线了?”

“是啊。”

“好在伊达之女,亦即忠辉之妻,和我们一样都是信徒,也算我们的同道。”高山右近道。

本阿弥光悦突感嗓子发干,忙喝了口茶:“意外之风带来的凉意,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他暗示角仓与市应戒备。

大致了解邻座之言后,便会识到其中意义非比寻常。这二人似是认为,因为忠辉之妻乃旧教信徒,便可利用她煽动忠辉,同时拥护忠辉的岳父伊达政宗,以谋求旧教——葡国的耶稣派、班国的弗兰西斯派和多米尼加派之平安。不用说,他们如此策谋,直接原因在于家康的亲信兼西洋老师三浦按针乃是英吉利人。英吉利和法兰西作为欧罗巴新兴势力,近年来不断扩张国力,到处与葡国、班国竞争。它们的船只但凡在海上相遇,必会战火四溅,故多有军舰护航。因此,光悦看到高山右近密会明石扫部时大吃一惊,并非毫无缘由。

“听说,索德罗不但在江户建了施药院,”扫部道,“还献给政宗一个洋女。”

“那无甚大不了。”生性正直的右近对扫部的话颇不以为然。

扫部佯作未闻:“政宗勉强收下了,但那女人竟在府里生了病。”

“哦?”

“于是,半夜三更把施药院的布鲁基利昂叫去,索德罗也随之进了伊达府,见到了政宗。这便是他的手段。”高山右近沉默着。

光悦虽和右近信奉的教派不同,然而也是日莲信徒,同样为人正直,因此他完全明白右近为何沉默。虽然事关重大,但索德罗把为救济贫民而建的施药院的女看护都献了出去,还让她装病,以和政宗建立联系,这种策谋乃是对真正信徒的侮辱。

“然后,索德罗请政宗帮忙,另寻他路。”扫部续道。

“何路?”

“看能否有人,让索德罗见到松平忠辉。”

“政宗或是忠辉家老大久保长安都行啊。”

“不过那二人都已回绝了。”

“回绝了?”

“是。大久保长安说,他自己倒可见索德罗,可忠辉年纪尚幼,不宜为其引见。伊达大人则以不能强迫女婿信教为由拒绝了。”

“唔,他们都看透了索德罗不好对付。”

“但我们若袖手旁观,按针把英吉利船队唤了来,后悔便来不及了。”

“且等,扫部大人。我不明白,那索德罗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何要面见忠辉?”

“当然是想把英吉利人的海盗本性给松平大人讲清楚。”

“但忠辉不过是信浓大名,并非手握重柄啊。”

扫部说出一句话,让光悦大吃一惊。

“等伯先生,我方才说过,忠辉生有反骨,有意凌驾于新将军之上。”

“您确实这般说过。”

“让他和大坂联手,万一有事,就从班国调来军舰,我们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不能前功尽弃。”

“难道要让忠辉谋反?”

“嘘——有了这种准备……有了这种准备,心里就踏实了。大御所已经老朽了。”

高山右近似乎颇为吃惊,许久没有应声。

没想到事情如此可怕。本阿弥光悦忙站起身,拉拉角仓与市的衣袖。高山右近必也未想到,才疏于防范。此时他若关注周遭,定会发现光悦和与市在旁。

“对了。我们去看看歌舞伎,人都说不错。许久未去了。老板,茶钱放这儿了。”

二人慌忙走下河岸,胸口还在扑通扑通直跳。本以为天下已然太平,可以安心了,不料仍有骚乱之源。而且,这源头与最让光悦担心的“粗野大名”完全不同。

光悦急急在前面走,来到土堤旁的茶舍前,轻轻揉揉胸口,坐了下来,“角仓先生,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然而角仓与市并不似光悦那般吃惊,“听到了。白日做梦的东西!”

“虽说是白日做梦,但可不能掉以轻心。”

“哈哈!”与市笑起来,似觉光悦的话很是奇怪,“我们势亦不弱。即便是班国葡国的大军压境,也无甚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