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将军 二十五 知己之人(第2/5页)

藤堂高虎使劲眨着眼睛,在这一点上,他的意见和天海一致。

家康长叹一声,“这么说,善政有时也需得大开杀戒?”

“正是。以恶制恶,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呵呵。”家康突然低声笑道,“这些,德川家康也想到了,而且已经深思熟虑过。”

“哦?”

家康爽快地点点头,“他们尚未浮出水面,家康亦不必出手。此乃我行事做人的第一要务。”

“哦。”

“如今,不喜太平,并因此而灰心丧气者实非少数。先前,大家可以背叛父亲,杀掉兄弟,凭手中长矛便可成为大名。但我结束了这一切。要列出那些因此而焦躁不安的人,恐怕难以尽数。对于他们,我要耐心解释,告诉他们,他们错了。这是我的责任。不管别人如何,我相信佛祖会赞同我。大师,这一点你也应明白吧。明春我便要退隐,但绝非逃避,正好相反,是以退为进。我知天命而主动退隐,不管那些人是何居心,只要他们野心还未暴露,我便不会动手。但万一有人露出野心,到时秀忠必轻易起而诛之,不必假予我手。这比一直霸着将军之位不放更有利,大师说呢?”家康笑道。

不知天海想到什么,纵声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出家人应有的矜持。

“大师,你笑什么?”家康并未责备天海的无礼,平静道,“难道家康的想法有不妥之处?”

“不,不,毫无不妥。”大笑过后,天海整了整袈裟,道,“老衲笑的并非将军大人,而是自笑和尚杞人忧天。大人的决定经过了这等深思熟虑,贫僧绝不再加阻拦。将军大人的想法,实比贫僧所虑周全得多。”

家康转换了话题:“世间都说,我和太阁最终并非一心。不管在江户,还是在大坂城,很多人这般认为。”

“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若非英雄,岂能明白英雄心事?”

“初时,我对已故太阁亦抱有警惕之心,怕他玷污了信长公遗志,于是,便暗中把石川数正送到了太阁身边,以察太阁为人节操。然而,太阁却并非如我想象那般。”

天海似乎想起什么,“那石川伯耆守数正,后来怎样了?”

藤堂高虎笑着替家康回答道:“后来死了两次。”

“哦?一个人死了两次?”

“正是。文禄末年,看到天下已落入将军大人之手,他在京城死过一次。庆长八年,看到将军大人真正尽操天下权柄,又在深志城死了一次。”

天海目不转睛看着二人,似终于明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死了两次。”

却说石川数正得封信州深志城十万石,表面上是受到秀吉诱惑,背叛家康,弃冈崎城代之职,投了秀吉。但三河武士并不解其中内情,单以为他真背叛了德川,对他恨之入骨。故在家康取得天下之后,他便于文禄三年八月,让人从京城府邸抬出了自己的灵柩。那恐是和家康商议之后才作出的决定。他的职位由儿子康长继承,领地原封不动。第二次死亡,怕才是他真正寿终正寝。

家康开始回忆秀吉:“太阁乃是这世上少见的豪杰。他天生才华出众,我远远不及……他性情开朗,豁达无碍,不愧被称为太阳之子。”

听见家康称赞秀吉,藤堂高虎眼露疑惑。他虽曾是秀吉家臣,但与秀吉比起来,他更佩服家康,并因此得到重用,此时他无法赞同家康之言,亦是自然,“是啊,太阁大人颇有人缘,容易亲近。但他的言行总让人感觉有些轻率和虚张声势,这是他的不足。”

“非也。虚张声势和大话的背后,其实他是如孩子般在认真反省,这便是能发扬信长公遗志的原因。”

“将军大人总是如此谦逊。”

“不,我是实话实说。为了让我到大坂城一见,以孝心著称于世的太阁,甚至不惜以母亲为质。若非有着天地般的胸襟和大志,绝对无法做到。”

“作为回报,将军大人亦胸若海川。关原合战后,您便未追究淀夫人和秀赖的罪过。”

“高虎,他们只不过孤儿寡母,对战事一无所知。说到报答太阁恩德,还在以后。”

“有趣!”天海突然探身道,“贫僧亦想听上一听,对于丰臣遗孤,将军大人打算作何处理?”

“来春我进京面圣时,打算将一切都定下来,为他铺好一条路。”

“铺好一条路?”

“是啊。我打算在把将军之位让与秀忠前,请封秀赖为右大臣。”

“哦。秀忠公子还只是权大纳言,即便做上了将军,也只是内大臣啊。”

“秀赖晋为右大臣之后,待圣上下诏册封秀忠为将军,然后请秀赖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