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部 幕府将军 十二 春花秋月(第3/5页)

“奴婢说。”

“这就好。这里,只有我,况且你不说也不行。”

“少君说,他不该来到这世上。”

“什么?”

“他不是有事召见奴婢,只是想对奴婢发发牢骚,说他寂寞。”

“他为何会说出这等话来?”

“他说,因为自己来到这世上,才让淀夫人变得不幸。他还担心有巨大的不幸将要降临……”

且元感到全身一紧:已故太阁唯一的儿子,竟说出这等话?且元感到彻骨的寒冷,因为他知,事情并非毫无可能。

近来淀夫人举动奇怪,让且元难以理解。她对秀赖的关爱,谁都清楚地看在眼里,大家也都认为乃是理所当然。但随着时日的流逝,这种关爱变得畸形。她在所有前来拜访的人面前,都会眼含泪水,诉一句同样的话:“秀赖真令人怜爱。”但也可从中感觉到她内心紊乱。她在秀赖身边陪伴的日子已经不多,有时甚至还会有意疏远他。

照且元的理解,这是一个母亲要调教儿女学会自主。可秀赖认为正好相反,他以为母亲乃是觉得他碍事,才疏远了他。秀赖身旁无良师教导,在女人中间长大,养就了任性娇纵的性情。想到这里,且元亦不禁心生怜意。

秀赖叫来荣局倾吐烦闷,可这种没出息的唠叨,能花费多长时辰?只要说上一个时辰,便会没了话题,可荣局却待了近两个时辰。她隐瞒了什么?

且元上下打量着荣局。荣局脸色苍白,僵直了身子坐在昏暗的灯光下。

“我知道了,大人是想向你倾吐。但不应只有这些,用不了这般久。还有什么事,说!”

“奴婢不能说。”

“不能说?”

“是。”

“哼!你罪不可恕!”

“请大人依法处置便是。”

“荣局,你似在蔑视市正?”

“……”

“你要是以为你是将军大人选来侍奉千姬小姐的侍女,我便不能随意处分你,就大错特错了。若有形迹可疑之人潜入大人卧房,我一刀砍了便是。事后才发现是你,通告众人即可。如此死无对证,即便是将军,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并不想杀你。作为这个城池和少君的保护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大人还说了什么?我不会责怪你,也不会说出去,我可发誓……”且元一片诚意,说得荣局低下头去,泪水如滚珠般落下。

“你在袒护少君,说明你乃忠义之人,你真的担心对少君不利。市正明白你的心意。”且元低声道。

“奴婢说。”荣局无法继续沉默下去,沉声道,“大人……他说,他能看穿淀夫人的心思。”

“说淀夫人有对少君不利的想法?”

“是。”

“嗯?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少君亲口所言。夫人对大人说过,她被上了年纪的太阁大人纳为侧室,甚是不情愿,多次直欲去死,可终未死成。”

“少君将这些话告诉了你?”

“是。还有很多。比如,淀夫人说已故太阁是长得猴子一样的糟老头儿。”

“哼!”

“少君说,他天生就被诅咒,父亲虽盼望他出生,可母亲却不想生他。母亲恨他也是理所当然。说着,他就哭了。”

且元无言以对。近日淀夫人整日酗酒,时有喝多,常会口出胡言,说这些也不无可能。但若这些话伤害了她最关爱的秀赖,却是多大的讽刺和悲哀啊!

更加让且元不安的,是淀夫人的戏言。戏言其实可能并非谎言。当年,淀夫人嫁给太阁,肯定不乐意。嫁给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乃是每一个姑娘的梦想。且元开始怀疑,秀赖难道真的天生被诅咒?他先前虽从未想过此事,但或许便是事实。

“奴婢苦口婆心劝说少君,说这样想不对,可少君却不能明白。”

“唉。”且元叹道,“这是不对。你也这般认为?”

“是。”

“为何不对?你当时是怎生说的?”

且元感到狼狈,他已和秀赖一样成了一介孩童,在向荣局求教,真是痴长岁数,空居高位!

荣局惊讶地瞪大湿润的眼睛,抬头看着且元,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连放在膝上的手指都变得通红。但且元未注意到这些。

且元有些粗枝大叶。若是男子间的交涉,或是战场上的进退,他有着比常人丰富的经验,可在男女之事上,他实在弄不明白。秀赖的哀叹,让他不知所措。他在想,自己的儿子是否也有同样的苦恼?

见且元并未深究,荣局松了一口气。

人夜时,她像着了魔一般,将身子给了年少的秀赖。她并未遭到秀赖的挑逗。侍女和侍童退下之后,秀赖开始向她倾诉委屈和伤怀。听着听着,她对秀赖的同情竟逐渐超越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