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 枭雄归尘 八 关白末路(第2/5页)

阿宫天真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或许是惊吓过度,全身的血都似流尽了。

“你怎的不说?不敢说吗?”

“不……不是……不是……”

“那就快说!我死之后,太阁必会把你掠走。”

“那时……那时……”

“怎样?快说!”

“自……自杀,随大人而去。”

秀次猛地松开阿宫的脖子,热泪簌簌而下。众人都以为阿宫无奈的回答暂时缓和了秀次的愤怒,稍稍松了口气。秀次满脸悲伤,手轻轻从阿宫肩上滑落。“哦?随我而去?”

“是。”

“那好,你把刀给我拿来!”

“刀?”

“与其到时自杀,不如我亲手宰了你。”

最残忍的一幕终于来了,满座人惊慌不已。

“刀拿来了。”

今人意外的是,阿宫居然迈着坚定的步子拿来刀,交给秀次。也许,小鸟已看透了自己在劫难逃吧。秀次神情呆滞,像梦游般猛地抽出刀,晃晃悠悠站起来。他全身都散发着杀气,眼中依然泪如雨下,灯火把那鬼魅般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幔帐上。

阿宫的母亲一御台欲言又止。她知,稍有不慎,惹秀次着恼,局面就更难收拾。

“阿宫,你在撒谎!”

“不,妾身无半句谎言。”

“不,你在撒谎,我心里清楚得很!”

“不,妾身不敢。”阿宫转过身,双手合十。然而,秀次却看都不看她一眼——阿宫想活下去,不只是阿宫,所有人都想活下去。

“说什么随我去,难道世上真有人愿随我去死?没有,根本没有!”

“不,妾身早就想好了。请大人动手吧。”

“你是不得已的,分明是被我逼得无处可逃……若是这样,秀次也早就准备好了。”

“大人,请让妾身先上路吧。”

“你真的想死?”

周围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抽泣起来。众人都以为,秀次会杀掉阿宫,然而,今夜秀次并不想杀人,只是想倾述悲伤。他扔了刀,“阿世智,把架子上的茶壶给我拿来。”

一御台旁边的阿世智吃了一惊,忙抬起头。她出生于京城,年已三十,算是半老徐娘,善于吟唱“今样曲子”。

“大人,就是今日才从伏见城送来的那把茶壶吗?”

“对,就是纳屋助左卫门千里迢迢从吕宋带来的那把壶……听说太阁在伏见城以高价把这样的壶卖给各方大名。”

“是,请大人稍候。”阿世智慌忙从架上取来一个高五六寸、直径四寸多的陶壶,谁知秀次竟用手中刀啪地压住壶,“听说大膳为了取悦太阁,竟然出价二百金来购买这把壶。”

“这壶竟值二百两黄金?”

“怎么,你认为它不值?”

“妾身看不值。”

“怎么不值?你看这壶腰,像不像那个老头子的脖子?它不只值二百金,它值一千两黄金!”

“或许是吧,毕竟好不容易千里迢迢从吕宋弄来的。”

“往右边些。”

“是。”

“我今日就让这把壶代阿宫受死。”秀次刚才还站立不稳,却突然间挥刀斜砍过来。

“啊!”阿宫不由大叫。刀落到了她身上,只听哧啦一声,蓝色罗衫从腋下直裂到肩膀,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她顿时仰面倒在地上。一御台慌忙上前抱起女儿。其实阿宫并未受伤,刀只是把她的衣服割裂了。看见女儿无恙,一御台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母女二人被同一个男子纳为小妾……比起女儿来,母亲一御台更觉屈辱。她看到女儿平安无事,紧张的心忽然松弛下来,竟昏死了过去。秀次眼里虽杀气腾腾,却惊恐地大声道:“怎回事?难道我把阿宫杀了?”

“没有,没有。”阿世智慌忙护住一御台母女。

秀次将刀猛地伸到阿世智身前,“既然没有,一御台为何倒在地上?这分明是故意嘲弄我。我绝饶不了她!我要杀了她!”

“请大人……请大人手下留情。一御台只是……只是惊吓过度。”

“都给我退下!我话一出口,就必杀不可。母女二人一个也不留!”

秀次抬脚就要踢开阿世智。这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不破伴作忽地站起身,挡在前边。“大人,请手下留情。”伴作身上有一种不寻常的娇艳,他今年十七。正如森兰丸之于信长,伴作也是秀次形影不离的宠臣。

“阿伴,你为何要拦我?”

“大人,您太不近人情了。”

“我不近人情?”

“是。身为关白,绝不可如此行事。这里所有的女人都依靠关白,都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