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十五 关白东巡(第3/4页)

但孝高并无良策,只是若不如此,恐怕无法收场。

淀夫人对孝高嫣然一笑。

秀吉在淀夫人出发之后,也于七月十六离开小田原,朝东而去。淀夫人离开一夜城后,十五日在沼津投宿。秀吉令毛利氏部将小早川隆景和吉川广家,准备三十头牲畜搬运物什,并安排挑夫六百,护卫、随从若十。一行人足以让沿路观者钦羡不已,但和秀吉东征的队伍比起来,就微不是道了。

从天正十八年七月到次年八月,乃是常胜关白秀吉是生最得意之时,却也是他命运的转折,因为,他最疼爱的鹤松丸于天正十九年八月病死。人生吉凶祸福,总是难以预料。

当然,现在的秀吉对一年后爱子夭折之事毫无预见。他自认为平定了天下,拥有年轻的侧室,又有子嗣继承衣钵,可算是最幸运的人。而今,他又将离开小田原,前往镰仓,怎不春风得意?

往镰仓的道路早已清扫干净,准备迎接王者。秀吉所到之处,大名争相奉迎,天下已无一人敢生二心。

秀吉打算让家康移往江户,蒲生氏乡驻于会津,同时将未遵从命令的陆前的大崎义隆、葛西晴信,以及磐城石川昭光、白河结城义亲等人,一一除封放逐。骑在马上,秀吉思索着要将南部七郡赐与南部信直,让佐竹义重和义宣移往本领,伊达政宗移往米泽,以均衡彼此势力,使之不敢妄动。

沿途之上,右边是广阔的大海,左手是绵延的群山,它们似为秀吉而生。沿路迎接的百姓、天空、大地、清风、花草……甚至太阳,也似都在向他欢呼。

从藤泽出了片濑,经过赖朝、又经兄弟相争的腰越时,秀吉觉得自己即如传说中的神人一般。他把随侍在旁的宇喜多秀家叫来,道:“赖朝有何了不起!”

这话来得突然,秀家只得朝天一拜,“一路上,风和日丽,大概是知道大人要到来吧!”

“哈哈。秀家,说什么呀!我当然知道这个。”

“哦。”

“我乃太阳之子,上天岂有不眷顾我的道理?”

“哦。”

“算了,我只是想到赖朝兄弟,内心有些不平。你瞧瞧我的兄弟们,不,不只是弟弟,就连我的姐夫、妹婿,也个个对我心悦诚服。”所谓姐夫,便是秀次之父;妹婿,当然指家康。

秀家施了一礼,不解地掉头离去。

秀吉骑在马上,眺望大海,俯视群山,不时纵声狂叫,不知在呼唤何人。有时他激动地大声喊:“八幡太郎算什么!”“平清盛又有何了不起?”没有回答,或许他根本不期待任何回答。当意识到无人听见时,他便又恍惚地说道:“唉!罢了!”

当一个人陷入不幸深渊时,往往会失魂落魄。看来,人在最得意的时候,也会忘形。人处于不幸之中,总是需要别人的安慰;当得意之时,却不需要了。

一行人抵达八幡宫,在官司的引领下参拜完毕,绕到了白旗社。站在被视为神祗的赖朝木像前,一行人不禁感到一股肃然的清冷之气。众人听宫司将赖朝的壮举娓娓道来,秀吉却径直走到木像台座旁,像对活人般道:“赖朝!”随即拍了拍木像的肩膀,靠了过去。

“大人莫不是疯了?”众人都屏住呼吸。官司惊叫一声,捧着的供物盘子也翻落于地。

“无妨。我们好久不见,想聊一聊,是不是啊,赖朝?”秀吉又拍了拍木像肩膀,“能只身取得天下的,唯你我而已。哈哈!”

木像当然不会回答。秀吉熟悉的笑声,震动了每个人的耳膜,只听他从容道:“你出身王族,祖先中有伊予守赖隆、八幡太郎义家佑护。而我,则一介匹夫。这些我可比不上你!但你我都是天下人,应好好做朋友。哈哈!”

侍卫们虽知道秀吉又开始狂妄,但寺庙里的人却吓得全身发抖。

“哈哈哈。后会有期,保重。”秀吉说完,礼也不施,转身便去。此举虽非特别嚣张,但也难说是正常,恰似一个陶醉之极的梦游者。

然而,一进入江户,秀吉则再度变得敏锐,恢复了往昔英姿焕发的智者模样。在江户,他住在北苑平川口的日莲宗法恩寺,笑言:“若家康同行,我便教他筑城之法。”

是夜,秀吉宿于此寺。第二日,七月二十,被放逐到高野山的北条氏直一行,也从小田原朝西出发。除氏邦、氏房、氏规一家,还有桧田直宪、大道寺直繁等约三百人同行。秀吉要黑田孝高转达家康,若氏直在高野山的寺中能够谨慎行事,到十一月底便可到山下借住,这使得一行人为秀吉的宽宏心存感激。原本惶惶的百姓,也开始心安。

“真不愧是关白大人,如果是信长公那样的大将,真不知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