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六 怪僧识势(第2/5页)

“铸造中筒所需的青铜,就借用各个寺院的吊钟。”氏政这样提议时,氏直表示反对:“此事让大坂知道了,怎生是好?”

“哈哈哈,我和你想法不同。他们若知道我们的战备,就会折服。这次一旦开战,寺院也不能置身事外。这样做,也让僧侣和施主认清形势,这便是鼓舞士气嘛。给他们写张字据,就说只要我们获胜,就铸比以前更好的钟还给他们。这便是为政之道啊。”

于是,大大超过实际需要的大钟从各地运到了小田原的城郭内。运进小田原的还不只是钟。从天正十七年春天开始,几乎每日都有各地来的牛马车满载米粮,运入建在滨手的粮仓中。谁都能看出来,这么庞大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实际需要。

“我们固守城池,真的需要这么多米粮?”听到近侍们交头接耳,氏政抬起半白的头,笑道:“收集这些米粮,不是给我们吃的,而是为了在敌人大军前来时,让他们无粮可吃。”

不久就发布命令,各村若有人私藏超过日常所需的粮食,必当严惩!结果,百姓越发不安,纷纷将多余的米粮藏到寺院。

“不必担心,你们快要断粮时,我一声令下,就会分发下去。你们若珍爱田地家园,就在赋役之外,勤习武艺,以防范敌人来袭。”

布告贴出以后,氏政彻底检查了各个寺院的米仓,命令他们交出余粮。此举令百姓议论纷纷:“什么时候开战啊?”

“快了吧……”

人人手持竹枪,张弓搭箭,干劲十足地等待着开战。氏政对此甚是满意。一抓到像是大坂方面派来的密探之人,就故意让他们看看城内的战备,然后放走。

“大人。左京大夫求见。”

听到下人通报,氏政放下笔,“氏直?让他进来。”

氏直走进来时,瞥了一眼桌上的账簿,在父亲面前坐下。氏直之母乃是武田信玄之女,他的风采隐约如年轻时的信玄。

氏政看着儿子道:“左京大夫,今年又是一个丰年。看来连上天都在助我北条氏。”

氏直道:“孩儿刚才在早川口看到一个可疑的人。”

“哦?是那个被鞭打的人?不用处罚,让他好生看看我们的战备,就把他放回去。”

“可是听人说,他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僧侣,想和我们父子面谈。”

“这么说,他不是奸细?”

“还不甚清楚。但他说要和我们密谈。”

“嗯……好吧,见见无妨,叫他到前庭来。”

氏直向源三郎使了一个眼色,“是个带发的僧侣?”

“是,他自称随风,听说以前经常作出不经预言,是个怪僧。”

“哦。就当作消遣吧,听听他会说些什么。哦,除去兵器。”

“这是自然。”

“或许他只知说些好话,博些好处。”

正说着,两个侍卫带进来一个双手被缚、民夫模样的男子。但他倒是真有几分僧侣模样,他的头发已近三四寸,如栗子刺般根根直立。但他脊梁挺直,肩膀结实,看来倒像个武士。从外貌上不易看出此人的年龄,一双眼睛却不可思议地深沉而清澈。

“你说想见我们父子,先报上名来。”

男子温和答道:“贫僧随风,是以漂泊为好的游人。”

“哦。你有何话说?”

“若大人认为必要,旁人在场倒也无甚不便。”

“我看你并无害人之心,把绳子解开如何?”

“不必。这样也能说话,我不想令你们不安。”

“怪人。”氏政回头看了看氏直,“左京大夫,我们且听听。”

“是。”

“好,随风,你有话只管说来,不必介意。”

“是。”随风点点头,在院中的石头上坐下,“贫僧首先想问的是,二位大人是否打算以卵击石,同大坂一战?”

“以卵击石?”氏政大怒。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军备,随风竟如此不屑一顾。“你叫随风?”

“是。我随着风流浪四方,便取了这个名字。”

“你果然是羽柴的奸细!”

“不!我非上天派来的探子,亦非秀吉或家康的探子。”

“哦。还真是大言不惭。你在何处修习佛法?学的是哪一宗派?”

“贫僧在比睿山修习时日最长,也学过止观。应是兼学八宗。”说到这儿,随风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的问题?”

“大人是否准备以如此不堪一击的军备,和大坂一战?”

“是。”氏政冷冷答道。他平常可不像这样,但不知为何,在这个怪人面前,他就是怒不起来,随风之言,直如一丝凉爽清风从他身边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