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双雄罢兵 十七 铁心良苦(第3/4页)

秀吉闭上眼睛,严肃地思考着,实际上他内心如明镜一般。他猛地站起身,想去追朝日姬。

大政所从左边、北政所从右边一起抓住了他,发现他脸色都变了。“啊!关白大人!”

“你们放心!”秀吉严肃地对母亲道,“孩儿不放心,要去看看。没什么大事,莫要担心!”后面一句话是低声对北政所说的,然后他走出了走廊。

大政所和北政所余怒未消,却又不知说什么妤。秀长以责备的语气道:“母亲,嫂嫂,把事情交给关白。朝日太不可理喻,关白才要去劝劝她。放心地交给他吧!”

此时,秀吉已经走到朝日姬的房门口,但突然站住了。

秀吉是一个可以掌管天下的人,可对唯一的妹妹却感到棘手。妹妹要嫁的家康,也是一个会让他感到棘手的人吗?他不但对朝日姬生气,也对家康生起气来。

朝日姬的侍女看见秀吉在外面站着,赶忙来到微暗的走廊迎接。朝日姬已经进了屋子,她知道兄长已追了过来。可是,秀吉沉默不语,屋里也寂静无声。这让他想起了当年信长拔出佩刀追逐亲戚和家臣的场面。

本是一心为天下,却被认为是有“冷酷的野心”。这种观念的对立,绝非治者和被治者的对立,而是人和人之间情感的不和。如秀吉的成败取决于妹妹的态度,世人会怎么说?秀吉稳了稳呼吸,命令侍女打开隔扇。

侍女心惊胆战地拉开门。里面烛光摇曳,朝日姬伏在灯下,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女儿可能往往像父亲吧。他们的父亲筑阿弥乃是个优柔寡断之人。秀吉不禁憎恨起和他感情不和的继父,再度深深呼吸了一口。朝日姬已知秀吉在身后,但仍缩着身子哭泣不已,她虽觉察到兄长已怒火中烧,却只能以这种形式反抗一番。

秀吉走到朝日姬的身边。他觉得自己很是狼狈,甚至想粗暴地踢她一脚——我连妹妹都无法控制吗?但自制和自负令他放下了抬起的脚。“朝日。”

“……”

“你对兄长的安排那么不满?”

朝日仍不语。

“说说看!怎么想就怎么说吧!我会照你的想法做。”

他一面说,一面在心内骂:会照你的想法去做吗?为何在母亲和秀长面前强装笑脸,又为何不能像姐姐那样通情达理呢?“不,这些话说了也无用,就照你的意思做好了。说说看,你是怎样想的?”

秀吉在朝日姬旁边跪坐下来。朝日本能地一退,猛地抬起头。或许是因为秀吉的脸色和声音都显出腾腾杀气,朝日姬一抬起头,就莫名其妙地使劲摇头。

“无论如何,你都不愿嫁给家康?”

“不!不!”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多次说过,‘天下人’的族人一定要以天下为己任,你难道还不明?”

“不……”

“宁宁诚恳地劝过你,知悉德川氏内情的石川伯耆守也把详细情形告诉你了。每次你都似想通了一般。”

朝日姬往后退了退,“不,不,不知道!”她大叫,“我是想知道,却还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

“你?”秀吉的额上暴起了青筋。这种胡话对凡事说一不二的秀吉而言,简直如挑衅。“哼!简直是胡说八道!”

“是!”

“究竟想怎样?怎的不说了?”

朝日已完全乱了方寸,她恐惧之极,全身颤抖,断断续续呻吟道:“唉,请……不要让日向守的幽灵……出现……”

“日向守的幽灵?”秀吉不由得屏住呼吸,环视四周,由于这话太出乎意料,他一时竟有些发懵,“幽灵……出现了?”

“是……是!”

“那个幽灵不让你出嫁?”

“是!他说,如嫁,那日晚上一定……”

“有幽灵?掌灯!”秀吉震惊地环视四周,听朝日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这个房间阴森森的,与宁宁和母亲的房间大不相同。与住在这里的人比较起来,纸门上狩野元信所画的花鸟,乃是最华丽的色彩。

“是。”

“那幽灵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兄长乃是个残忍狠毒之人……”

“日向守真让我惊讶!”

“他是个可怜之人。”

“你说得不错。他可怜你因此事而沉沦、不开窍。那样他切腹自杀就成了无谓的死。”秀吉想笑出声来,又想为朝日的愚蠢和可怜而哭。佛家说,夫妇本来有缘。今生没有切断的情意之线,仍牢牢地绑住她的心,因此,可以看见幽灵。

“朝日!”秀吉大声道,“如果那个幽灵不再现身,你就会痛下决心?”

朝日姬无吉。这可怜的女人只能在心里反驳,从眼神中透出些许固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