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十二 阑莺之城(第3/4页)

“是吗?”雅乐助没把濑名姬放在眼里,漫不经心地答道,“如果是在尾张边境,也许是一年,也许两年,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雅乐助!”

“在!”

“你为何说这些不吉之言?”

“因为夫人不严肃,我也开个玩笑。”

“虽不严肃,但我说的全是实情。我听说首次出征的日子即将来临,对你也不隐瞒,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才对。”

“但是,夫人,可不能简单地为这种事情高兴啊。”

“为什么?”

“因为对手是织田信长,他已经平息了家族的骚乱,统一了尾张,如今势头正猛。”

“您是说不能轻易取胜吗?”

“主公在十八岁之前从未指挥过一兵一卒,而对手从十三岁那年的初战以来,已经历过众多战事,即使老将也有所不及。您认为我们能轻易凯旋吗?”

听到雅乐助语气如此严厉,濑名姬明显露出不快之色。

“帮助大人初战凯旋,不正是你们的责任吗?如果从一开始就如此气馁,那这还怎么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雅乐助毫不客气地离开了。他无比担心,十分不快,眼前这位骏河夫人和元康的亲生母亲於大有着天壤之别。这就是骏府女人和三河女人的区别。三河女人循规蹈矩,性格坚忍,而骏府的女人则肤浅虚荣。濑名姬总是过分表达对元康的依恋,她总认为眼前这种稳定舒适的生活能永远继续,这让雅乐助十分忧心,也使其他贴身侍卫深感不安。但元康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对骏河夫人言听计从,有时候甚至双腿盘坐,竖起耳朵,一边默默听夫人唠叨,一边茫然地想着心事。

雅乐助刚回到田里,拿起盛稻种的笊篱,就看到元康带着侍卫平岩七之助,一脸轻松地走了过来。他来到雅乐助身后,停下脚步。雅乐助故意不做声。骏河夫人定会马上对元康讲起她从义元处听到的一切。年轻的主公听后会作何反应呢?

“雅乐助。”元康无奈,只好招呼道。

“哦,您回来了。”雅乐助抬起头。午后的阳光将松树影子投射在刚刚掘完的黑土地上。元康的面孔在那黑土和松影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弱。

“蹴鞠真是一项有趣的活动。你看过吗?”

“没有。我也不想看。”

“为什么?那是优雅之事呀。”

“我乃与雅趣无缘之人,对那些事毫元兴趣。”

“前辈,”元康不禁和身边的平岩七之助对视一眼,“你果然很执拗。我刚才正和七之助谈论此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雅乐助只是看着元康,没有回答。

“倒也不足为奇。元康已经十八岁了。自从六岁作为人质,转眼已过十二年。况且,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冈崎城。”元康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方道,“我现在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心情舒畅地迎接春天之后的夏天。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黄莺今天又在城内的森林中发出了婉转的鸣叫声。但自然却不会让莺时时都可以婉转歌唱。你说是吗,前辈?”

“是。”

“你说你无缘欣赏充满京都风味的蹴鞠?”

“是。”

“我不那么认为。我一直在想,但愿有一天我能在阳光明媚的庭院中,轻松地为你们表演蹴鞠。”元康说完,催促着平岩七之助进了大门。

雅乐助两眼燃烧着怒火,望着元康的背影。一切顺其自然,等待时机——他虽能理解元康的心思,却仍然怒气难平。元康的祖父清康被誉为天下第一武士。想当年清康叱咤风云,是何等威风。但这个枭雄的孙子已到了十八岁,却仍然一事无成。人如刀剑,长期不用就会生锈。每天除了进城看表演,回来便偎依在骏河夫人膝前,雅乐助担心冈崎人视为希望之光的元康,会变成一把生锈的钝刀。

平岩七之助在大门处大声吆喝着“主公回府”。实际上并没有众多将士前来出迎。

雅乐助忽然垂下眼睑,用袖子拭了拭眼睛。

元康在鸟居元忠和石川与七郎的迎接下,走上大堂台阶。

当年陪六岁的元康离开冈崎城的那些稚嫩孩童,如今都已长成勇猛的年轻武士。别说是这些年轻武士,就是雅乐助、大久保、鸟居、石川、天野、平岩等老人,也是满腔热血,隐忍待发。但他们内心对元康的不急不躁有着诸多不满。元康不得不故作糊涂,索性将自己融入日常的琐碎生活中。春天,便欣赏黄莺的歌喉;夏天,便听蝉的鸣叫,他要在自然的流转中体味广博的境界。

他迈上台阶,对众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辛苦了。”然后便直接向内室走去。濑名姬早已等候在内室门口,她的眼睛闪着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