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和莫扎特(第2/3页)

尽管什么都不了解。

日和子把洗好的衣服连同筐子一起搬到客厅,想把刚刚涌出的想法驱逐出去。什么都不了解,竟然企图怜悯对方,未免太失礼了。

然而,这种想法却执拗地粘在日和子胸口的皮肤下挥之不去。她无法想象自己没有逍三会是怎样。

难道我这么喜欢阿逍?

日和子想着,内心充满了奇特又漫无边际的不安。怎么想也找不到肯定或否定的依据。

“甚至感觉可怕。不仅对他体内潜藏的热情,也对我体内的热情感到惊讶。”

忽然想起一起喝酒的时候,朋友明美(她和同一公司的男人热恋多年)说过的话。

我是否对阿逍也有过这种感觉呢,哪怕只有一次?可那个时候,我不是对明美也有明确的同情吗?

莫扎特的曲调通过布伦德尔的钢琴复活,又通过音响充斥着整个房间。低调而没有间断。

日和子喜欢莫扎特,听着听着就能情不自禁地哼唱。有力而明快,有力而明快。她觉得音乐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无法永驻。音符接二连三地出现,又接二连三地消失。有力而明快,有力而明快。

衬衣、T恤、睡衣、手帕。日和子一边哼唱一边熨衣服,她的心情逐渐愉悦起来。自己现在就在这里,作出了这样的选择,随时可以中止。想到这些,就感觉心情舒畅自由,似乎没有担心恐惧的事情。

“无法永驻。”

她说出了声。包括人的生命,包括充满热情的恋情。

回家后的逍三浑身散发着雨天空气的味道和烤肉的味道。

“烤肉。”

于是,日和子这样说。站在狭小的门口,逍三显得那么高大,明明知道这一点,她却每次都惊叹不已。他西服的肩膀湿漉漉的。

“我嚼口香糖了。”

见逍三辩解似的小声嘟哝,日和子笑着把脸凑过去。

“味道会沾在头发和衣服上。”

逍三脱鞋走进客厅,足迹清晰地留在走廊上,日和子又是惊叹不已。这个人明明穿着鞋,为什么会把袜子弄湿呢,又不是什么暴风雨。

啪的一声熟悉的声响,电视里传出了吵闹的笑声——人的说话声——音乐——又是笑声——欢呼声。逍三似乎锁定了发出欢呼声的节目。

日和子忍不住说:“我还在听音乐。”

这个人能在瞬间彻底改变房间的气氛。粗暴地改变。日和子无法判断对此是恐惧还是期望。那种异样感就像忽然有头熊闯了进来,不知是痛苦还是幸福。

她暂且关掉了音响,说:“雨总也不停。”随后问道:“棒球有意思吗?”

逍三没有回答。日和子知道他扑通一声躺在了沙发上。

确实像童话中出现的熊,她想,默默无语,也不会干坏事。充当坏蛋的似乎天经地义就该是大灰狼或狐狸。她又回去熨烫衣物,在心中哼唱还留在耳中的莫扎特。

“肚子饿了。”传来逍三闷闷不乐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是吃过饭了吗?”

逍三没有回答,却说:“茶。”

日和子真是有些佩服他了。为什么呢?这个人究竟为什么能这样对话?

水壶里灌上水放到火上,把玄米茶放进小茶壶。直线形状的深绿叶子。

“吃茶泡饭吗?”日和子这样问,算是对他说肚子饿的回答。

“茶。”逍三重复了一遍。

尽管不是自己喝,闻着飘起的热气,日和子还是忍不住陶醉般说:“真香。”

变热闹了,她想。有各种声音、各种味道。只要逍三回来,这里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她觉得这值得高兴。

“这个呀。”看到日和子端过来的茶,逍三失望地嘟哝着。

“这个?怎么了?”

是不是想喝焙茶?也有可能是想喝红茶。尽管日和子不喜欢,逍三还喜欢喝苹果茶。

反正也不会得到回答,她又回去熨衣物。连耳朵里都不再有莫扎特了。

日和子打算赶紧把这些衣物收拾了去给浴缸放水。她不想让穿着湿袜子到处走的逍三就这样直接睡觉,太不卫生了。

洗完澡后的逍三总会散发出好闻的气息。那是他从单身时代起就喜欢用的普通沐浴露的香味,和日和子用的不同。最初她觉得那味道太大,不喜欢,但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逍三洗完澡后的味道。他不仔细擦干身子,浑身滴水,还把浴巾随便扔到被子里。尽管有这些坏毛病,但和日和子怕冷的体质不同,他的身体摸上去有种奇妙的温暖,日和子喜欢紧紧贴着丈夫的身体睡觉。

“今天有件伤心的事情。”日和子展开手帕说,“虽说我也许不该伤心。”

“嗯。”逍三答道。

“吉野老婆婆,去世了。好像是上个月的事。今天才知道,我还想怎么最近没见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