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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前的忙乱使他无暇继续寻找她。大赛那天早晨,赛前会一结束,他惊讶地发现她出现在修理站。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运动服没有燕尾服好看,不过当然它更鲜艳一些。”

他转过身,迎面撞上了她,一双闪亮的绿色大眼睛,头发一半藏在一顶贝雷帽下面。她穿了件浅色T恤,没有穿内衣,下身像当地人一样套了件宽松短裤。她的脖子上挂了个F1车队协会通行证,就像用塑料绳拴着一副太阳眼镜一样。他瞠目结舌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他的技师开始揶揄他,“哎,约肯,要是你不闭上嘴,头盔就扣不上了。”

“来吧,让我们离开这里,”他用手揽住她的肩膀,他带着女孩走出赛场,在背后竖起右手中指,回答技师的挖苦。后者正直勾勾地盯着女孩赤裸的双腿。

“老实说,我得承认你穿燕尾服也不难看,不过我更喜欢这套。女孩子腿藏在长裤里,总有点不对头。”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约肯向她大致展示了她一无所知的赛车世界的秘密。比赛快开始的时候,他请她在修理站观看赛车。

“我恐怕要戴上你说的那种罐子了。”他告别她,将她托付给车队的公关代表格蕾塔·里格。

他挤进车座,机械师拉紧他的安全带时,他抬头看着她。他们的目光透过头盔上的窄缝,再次交流了思想,这种语言远远凌驾于赛车的激情之上。大约10圈后,他几乎毫不犹豫放弃了比赛。他开始时很顺利,但是当他追到第四时,赛车的老毛病后悬挂又断裂了,猛地将他甩向左边。他撞上护墙,又弹进赛场中间,几乎毁掉了那辆赛车。他用无线电通知队里他没事,然后走了回去。他在休息室找到了亚利安娜,她坐在格蕾塔旁边,后者一见到他便明智地抽身而去。她站起来搂住他的脖子。

“我可以忍受因为你的出现而让我输掉一场重要联赛的半决赛,但是我以后每次看到你拿生命冒险,都将无法忍受。不过,先吻我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们从那时起开始同居。

约肯点燃一根香烟,独自站在甲板上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一边吸烟一边观看海岸的灯光。34岁的约肯·威尔德觉得自己老了,并因此感到惶恐。即将到来的夏天,对于他或者任何其他人,都将与以往有所不同。

他知道什么是惶恐。这是一名F1赛车手常有的同伴。他多年以来都在这种心情中入眠,尤其是每个次日要举行比赛的周六夜晚。不管身边躺着什么女人都一样。他能够从浸透汗水,挂在修理站等着晾干的赛车服中嗅出它。他长时间以来一直与惶恐作战,每次系紧头盔或者钻进赛车,扣上安全带时,他都能顿时忘记它,血管里涌出无限勇气。时过境迁。如今他害怕的是惶恐本身。它用理智取代本能,它让你过早松开油门或者踩刹车。这种惶恐突然之间将你击倒,它告诉你一秒钟对普通人而言多么短暂,对赛车手而言却是多么漫长。

身边盒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到底在哪里?”

是他的经纪人罗兰德·萨兹的声音,它像电视智力测验主持人的声音一样突兀地闯出手机,唯一的区别是主持人一般不会对参赛者歇斯底里。他对此早有准备,但是尚未想好如何应答。“随便逛逛……”他含糊其辞。

“逛逛?妈的,你知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不知道,不过能够想象得出。毕竟,一个胜利在望的赛车手,在最后几个弯道之一突然出了差错,满盘皆输,这足够给全世界的媒体填补报纸空白了。罗兰德不等他回答,继续咆哮。

“队里尽可能帮你对付新闻界,你把我们气疯了。你之所以能排名第一,完全是因为别人都放弃了或者撞了车。而你居然这样丢掉了比赛。最仁慈的大标题写的都是‘约肯·威尔德失利蒙特卡洛:丢了冠军,丢了面子’!”

他虚弱地反抗,但是没什么效果。

经纪人甚至不等他说完。“真见鬼!真是老马失蹄,小鬼称霸王。你的车好得很,可是一个年轻车手在发动机没出问题时,居然赶上了你,而他出发时还在你后面!”

电话里罗兰德的声音突然变了,转成一种亲密老友的口吻,不复是普通的生意伙伴。不过,这显然是巧妙的谈话策略。“约肯,出问题了。马上有场赛车测试。我要是没弄错的话,他们没有请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他太了解赛车世界了。一个赛车手不被告知队里的技术革新,这意味着他的老板不想再给他机会了解队里的消息。这意味着他们将不会和他续签合同。这就是运动界,尤其是F1,赛车界的规矩,后浪推前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