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5页)

“诺玛最令她父亲担忧的正是这一点,但是我想抱怨也是无益,人们总是要经历过才能明白。我得带您去见我的罗迪舅舅了,他在楼上有自己的房间。”

她带领着他走出了这间屋子。波洛扭头瞥了一眼,真是个无趣的房间啊,一间毫无个性的房间——除了那两幅肖像。从画中女人的衣饰来看,波洛觉得这必定是很多年前的画作了。如果那就是第一任雷斯塔里克夫人的话,波洛私下里想,自己也不会喜欢她的。

他说:“夫人,那真是不错的画作。”

“是的,是兰斯贝格的画作。”

这是二十年前非常著名,而且画作索要的报酬也极高的一位人像画家。他的那种细致的自然主义风格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从他逝世之后,就再也没被人谈及过。他画作中的模特有时被戏称为“衣服架子”,但是波洛认为事实远非如此。他推测隐藏在兰斯贝格圆滑的笔触之外,不动声色又轻而易举地表达了一丝嘲讽。

玛丽·雷斯塔里克一边上楼梯一边说着:

“它们是刚刚从储藏室里被翻出来的,被清理过了并且——”

她猛地停住脚步,动作变得僵直起来,一只手紧紧攥住楼梯扶手。

在她上方,一个人影转向楼梯角落,正要往下走。这个人影看起来极不协调,穿着奢华,和这座房子的气质完全不搭。

对于波洛来说,在不同的场景中,这个人影都很熟悉,一个经常会在伦敦的大街上或是聚会上遇到的那种人,代表着现今的一代青年。他穿着黑色的外套、精致的天鹅绒马甲、紧身裤子,浓密的栗色长卷发垂在颈侧。他看起来很新潮,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需要花费几分钟来分辨他的性别。

“大卫!”玛丽·雷斯塔里克厉声呵斥,“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那位年轻人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吓着您了?”他问,“很抱歉。”

“你在这里做什么?在我家里?你,你是跟诺玛一起来的吗?”

“诺玛?不,我原以为能在这儿找到她。”

“在这儿找到她?你什么意思?她在伦敦。”

“啊,但是亲爱的,她不在。反正她不在博罗登大楼67号。”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不在那里吗?”

“嗯,自从上个周末她就没有回来,我想她可能跟你们在一起。我来这里是为了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她跟往常一样是周六晚上离开的。”她愤怒地补充道,“为什么你不按门铃,让我们知道你来了这里呢?你在这所房子里游荡是要干什么啊?”

“这可真是,亲爱的,您好像以为我是来窃取您家钥匙或是做什么事似的。大白天走到别人家里再自然不过了。为什么不行呢?”

“这个,我们是老派家庭,我们不喜欢这样。”

“啊,亲爱的,亲爱的。”大卫叹了口气,“每个人都这么小题大做。如果我不受欢迎的话,而您又不知道自己的继女在哪里,我想我还是离开吧。需要我翻翻口袋让你们检查检查吗?”

“不要这么可笑,大卫。”

“那么,回见!”那个年轻人轻快地挥了挥手,从他们身边走过,下了楼,穿过敞开着的前门。

“真是可怕的怪胎。”玛丽·雷斯塔里克抱怨道,语气中的憎恶之感让波洛感到震惊。“我无法忍受他。我简直忍不了。为什么英国现今随处都是这样的人?”

“啊,夫人,不要这么生气。这就是时尚的问题。人们总是追求时尚。在乡村,这还不多见,但是在伦敦,您随处可见这样的人。”

“可怕。”玛丽说道,“真是可怕。像女人一样,古怪极了。”

“而且有点像凡·戴克笔下的少年,夫人,您不这么认为吗?如果嵌在金边的画框里,穿着花边领,您就不会觉得他那么女里女气或是奇异了。”

“像这样贸然闯进来,安德鲁要是知道的话会抓狂的。这本来就让他无比焦虑。女儿总是让人担心。安德鲁并不是很了解诺玛。自她是个孩子起,他就出国了。他把她完全丢给她妈妈抚育,现在他一点都不了解她。我也是如此。我不禁会觉得她是那种很古怪的姑娘。她们根本就没办法管教,她们好像总是会爱上那些最糟糕的男人。她完全被大卫·贝克迷住了。我们简直无能为力。安德鲁禁止他进我们家门,可是您看看,他就这么出现在这里,就这么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我想,我想我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安德鲁了。我不希望他过度担忧。我想她在伦敦不光是跟那个怪胎混在一起,肯定还有别的人,甚至还有些比那个人更糟糕的人。那种不洗漱、不刮脸,满脸胡子,衣服脏兮兮的人。”

波洛安抚她道:“啊,夫人,您不必给自己添烦恼。年轻人的轻率之举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