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千古泰陵(第3/3页)

但这一切都落在杨广眼中,更将五弟视为心腹大患。

杨谅刚刚起兵,越国公杨素便率骑兵五千,攻破蒲州,再率四万大军取并州(太原),杨谅出城与杨素野战,厮杀得血肉横飞,当日战死数万人。

杨谅终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不是那个心狠手辣而又计谋深沉的杨素的对手,他退守并州,在重围中上表求降。

不知何故,对这个犯下谋逆大罪的五弟,杨广竟然网开一面,说念在手足情深,免其一死,在将杨谅废为庶人后,将杨谅父子同时囚禁起来,直至隋亡。

直到真正登临了帝位,史称“隋炀帝”的杨广才发现自己有多孤独,父母、兄弟,全都抛弃了他也被他抛弃。

为了这云顶天上的风光,他已将自己修炼得刀枪不入、深藏不露,没有人看得见他的真心真情,也没有人相信他的至情至性。

然而那又如何?身为独孤伽罗的儿子,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父皇母后留下的江山大业,除了他又还有谁配得到么?

当然,杨广知道,也有人从没信任过他。

独孤公高颎。

杨广即位后,便拜授高颎为太常,九卿之首,掌嘉礼音乐。

然而杨广发现,自己的所有诏命,这个所谓的“独孤公”都颇有指摘议论。杨广要收集北周北齐的音乐,高颎称之为亡国之乐,上奏切谏。杨广要修长城、建宫室、纵情声色,高颎又对人说“周朝因好乐而灭亡,殷鉴不远”。突厥启民可汗对大隋恭顺,好学汉人礼乐,深得杨广宠遇,在大兴城逗留多年,高颎却说“启民可汗尽窥中原虚实,必为隋乱”,此外,高颎还常常对人抱怨说“近来朝廷纲纪日驰”。

这林林总总,分明都是在对他杨广取代杨勇、执政为帝发泄不满!不仅高颎,贺若弼、宇文弼等前朝老臣也仗着年纪高、功劳大,对杨广并不买帐。

大兴三年(公元607年),深感受够高颎刁难的杨广,下诏以“诽谤朝政”的罪名将高颎、贺若弼等一干开隋老臣下狱斩杀,废除爵位,诸子流放。

在午门外等候死亡来临的那一刻,高颎的眼前,可还曾有伽罗十四岁那年的妩媚笑容闪过么?

而他与独孤伽罗,此生到底是谁负了谁?几十年来的不断追问,可曾有过最后的答案?

直到岁月把青春永远埋葬之前,直到死亡把心灵带向无尽黑暗之前,他们彼此心灵沉默的互质互询,其实从不曾停止。

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杨广姨母独孤菩提的儿子、北周世袭唐国公之子李渊在太原起兵反隋,第二年建立唐朝、定都长安。

杨广被叛军捕杀,死于扬州江都宫,他是大隋的第二个皇帝也是亡国之君,这江山得来容易,去得也同样容易。

杨坚身后,他与独孤伽罗子孙大多惨死,皇位之下从来都是烈火地狱,烈火烹油般的富贵,常常也会带来薰人欲呕的血腥。

虽然隋与唐,同样出自独孤信的血脉,但这样的家族接力,肯定是独孤伽罗生前从未想到的。

营建朴素而坚固的泰陵,在三畴原的长草深处,历千古风雨而仍存。

永远的黑暗吞没了一切未知,定格了永远的深情,独孤伽罗,你有过那样轰轰烈烈的一生,地下千年万载,与深情夫君帝后相守,传奇不灭。

大隋皇后又如何,开国之功又如何,五子成人又如何,一生富贵荣耀又如何,或许这一生最堪羡处,只是你的那罗延。

守护你一生、追随你一生不改初心的那罗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