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六茹坚(第3/9页)

宇文护毫不在意地道:“太祖遗命,待陛下年满十六岁才能归政。在此之前,就由当大哥的为陛下除去叛贼、扫清奸佞,陀罗尼,你先回正阳宫去罢,这里事情一经了结,我再入宫向陛下禀报!”

他一挥手,道:“速请陛下离开危乱之地,护陛下回宫!”

他话音未落,宇文觉身边的黄门官和侍卫们竟然半拉半扯地把宇文觉推上了天子玉路车,离开了成陵。

独孤信再次被他的肆无忌惮激怒了,拔剑道:“宇文护,你次次抬出太祖遗命,夺我兵符,占我人马,我都不与你计较,如今又要以密旨挟持当今天子,擅杀朝廷首臣,在你眼中,君威何在?我们这帮武川功臣的名位又何在?”

宇文护在独孤信的面前却没那么跋扈,他竟含泪跪了下来,抬脸望着独孤信,道:“独孤公,赵贵几次欲刺杀我,想必独孤公早有耳闻。那天已在城外截太祖安车,前日又派人到我府上行刺,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更何况太祖生前已密嘱此事,要我提防赵贵。皇上年幼,分不清轻重,只有靠我来守护宇文家,守护太祖这毕生血汗打下来的江山,求独孤公体察我不肯避凶险,不怕担恶名,也一心要除此谋反作乱之叛臣、护持幼主之心!”

独孤信道:“就算要除赵贵,也得下狱经审,怎能擅自做主?”

于谨道:“独孤公有所不知,赵贵不但与北齐通信,还在城外设伏,欲在我们回城之时,将天王与六官一举拿下,自己趁势成为大周之主!”

独孤信目光炯炯地望着老于谨道:“此话是真是假?”

老于谨一指赵贵:“不信,你就亲自问他!”

独孤信又注视着赵贵,赵贵倒也硬气,仰头强项地道:“不错,我已在长安城外伏下甲兵,如愿,只要你能当场制住老于谨和宇文护,以后我们就平分天下,共为大周之主。若是你仍然受宇文泰和老于谨蒙骗,不敢先发制人,我死不妨,只怕你的性命也保不了几天。”

独孤信震惊了,赵贵叛乱是真的,宇文护跋扈专权也是真的,帮谁都吃力不讨好,对付谁都会带来乱局,早知如此,或许自己以二十万秦州兵代宇文家自立,才是最能稳定局面的选择。

宇文护仍跪在地下,仰着脸,泣道:“独孤公,当着大宗伯于谨的面,我以宇文家的满门老小性命,对天发誓,太祖生前决无密旨对付独孤公,太祖对独孤公信任有加、满怀歉疚,临终都反复称道,说他这辈子只亏负你一人,说这江山是独孤公平生慷慨所赠。我宇文护指天为誓,异日倘有对不住独孤公之处,宇文家满门断子绝孙,以惩忘恩负义之人!”

独孤信手中的剑颤了一下,他长叹一声,慢慢地收剑回鞘。

赵贵气得大声喊道:“如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死之后,不用下葬,就把我的首级挂在城门处,我要亲眼望着你的棺材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前,就被运出长安城!”

独孤信道:“我独孤信丹心热血,天日可鉴!在太祖陵前,我也对天发誓,倘若宇文家异日负我,必遭天谴!倘若太祖大言欺我,儿孙亦必遭报应!”

他再次望了一眼宇文泰墓前那高大的青石蟠龙碑刻和成排的石翁仲,带着亲兵们转身离去。

宇文护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刀锋过处,身为六官之首的赵贵已经身首异处。

暮色涌入正阳宫的时候,宇文觉突然觉得心头一阵乱跳。

宫墙之上,五色斑驳的云影突然波涛般汹涌而至,偌大的宫室里,却看不到多少人影,听不到多少人声,显出一片死寂。

宇文觉带着贺拔提等人走过御苑,前往设宴的清影堂时,狐疑地停下了步子,道:“贺拔宫伯,今天怎么宫中没有禁军入值?”

贺拔提也觉出了几分异样,正阳宫有六千禁军宫卫,分四班轮流守卫,但今天清影堂前竟一个禁军的人影都没有看到,莫非他们的谋划被宇文护提前发现了?

“乙弗宫伯呢?”贺拔提往清影堂里快走两步,今天是他们定下在宴席上捉拿宇文护的大日子,筹谋此事已久的乙弗凤早就该将两位宫伯身边的甲士和亲兵埋伏在清影堂内外,天黑之后,待宇文护前来赴宴,由于入宫面帝时,宇文护的手下不能进入内堂,他们就可以在清影堂里将失去重兵护卫的宇文护一举拿下。

可宇文觉派人传了几次,乙弗凤都没有前来,难道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宫伯,也和宫伯张光洛一样,把他出卖了吗?

上次赵贵在太祖成陵前被杀后,宇文觉大为愤懑。就算赵贵叛乱该死,可此事发生的前后,他身为天王、一国之主,却一无所知,彻底被蒙在鼓里,直到宇文护与于谨当场拿出密旨赐死赵贵之前,都不曾向他禀报半个字,宇文护把自己完全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看待,实在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