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绿罗裙(第3/11页)



  一桶混了墨汁的黑水全部倒在女子身上。

  女子从头到脚变成了落水的黑乌鸦。一旁的侍女吓得立即黑压压跪了一地。

  小儿的贴身侍从于安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心里万分悔恨。他才刚做贴身奴才,才刚学会谄媚,才刚贪污了一点钱,才刚摸了一把侍女姐姐的手,难道天妒英才,不给他机会做天下第一奸诈奴才,就要要了他的命?

  小儿紧张地拽着帘子,母亲最爱美丽,这次肯定完了!

  女子在屋子门口静默地站了一会,刚开始的不能置信和惊怒,都慢慢化成了一脸无奈,“陵儿,出来!”

  小儿从帘子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快速晃了一下,又缩了回去,“阿姊把我画的画给剪了,我是想捉弄阿姊的。我会背书,会写字,会听先生的话,会不欺负阿姊,会……”

  女子走到小儿身前,揪着小儿的衣服领子把他拽出了帘子,用力给了小儿一个拥抱,又在小儿脸上揉了几把。

  小儿越来越害怕,终于停下了嘴里的唠叨,低下了头,“我错了。”

  女子看到他的样子,蓦然大笑起来,对身后的侍女吩咐,“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沐浴用具?要最大的浴桶。”

  小小的人儿本来衣饰精致,此时却也是满身墨水。他瘪着嘴,看着母亲,一脸敢怒不敢言,母亲肯定是故意的。

  自从三岁时失足落过一次水,他最讨厌的就是在浴桶里洗澡。

  女子看到他的样子,笑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是洗澡,还是领罚,自己选。”

  小儿刚想说“领罚”,看到女子眼睛瞟着于安,立即耷拉下了脑袋。

  果然是女子小人难养也,人家一个就很凄惨了,他却是两个都有,认命吧!

  …………

  重重叠叠的帘幕。

  他曾经躲在这里让母亲找不到,在帘子内偷看母亲的焦急;

  也曾经躲在这里,突然跳出来吓唬过母亲和阿姊;

  也在不愿意听先生授课时躲到过这里……

  可是今天,他一点都听不懂帘子外面的人的对话。

  他只觉得害怕,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惧。母亲正在跪地哀求,她的额头都已经磕出了血,可为什么父亲仍然只是视线冰冷地看着母亲。不是所有人都说他最宠爱母亲吗?

  “为了陵儿,你必须死!”

  父亲只是说着一个最简单的句子,他却怎么都不能明白。

  为什么为了他,母亲要死?他才不要母亲死!

  他正要从帘里钻出,身后的于安死死扣住了他的手和嘴。

  于安满头冷汗,眼睛中全是哀求。他在于安的按压下,一动不能动。

  两个宫人拖了母亲出去,母亲原本的呜咽哀求声,变成了凄厉的叫声:“让我再见陵儿一面……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鲜血落在地面上。

  一滴,一滴,一滴……

  涔透进地板中,成为他心上一生都抹不去的痕迹。

  那血腥气永远都漂浮在大殿内,也永远漂浮在他的鼻端。

  母亲时而哀求悲痛,时而绝望凄厉的声音,在黑暗的大殿内,和着血腥味,徘徊不止。

  夜夜,日日,月月,年年;

  年年,月月,日日,夜夜。

  从没有停止过……

  陵儿,陵儿,陵儿……

  母亲额头的血越落越急,越落越多,已经淹没到他的胸口。

  “母亲,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是你的错……

  ******************

  赵陵整个人在毯子里缩成一团,一头冷汗,却紧咬着嘴唇,一声都不肯发出。

  “陵哥哥,陵哥哥……”云歌轻摇着赵陵。

  赵陵从噩梦中醒来的一瞬,一把推开了云歌,“大胆奴才,谁准你……”

  等看清是云歌,看清楚自己是睡在苍茫广阔自由的天地间,而非暗影重重的殿堂内,他立即收了声音,眼神渐渐从冷厉变成了迷茫。

  云歌被赵陵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只是揉着屁股,小声地问:“你做噩梦了吗?”

  赵陵定定看着夜色深处,似乎没有听见云歌的话。

  云歌坐到篝火旁,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了一会,找出几枚酸枣丢进水中,待水煮开后,端给赵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