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纸活(第2/3页)

校医姓伍,此时,他遭遇到了行医史上最棘手的问题之一——虞知白同学的伤口无法止血。

看着虞知白同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伍医生更换纱布的动作逐渐加快,额间出现热汗。

身后传来咔擦一声,门开了,是赏南。

伍医生正全神贯注地止血,被这陡然出现的一声吓得手臂一抖,镊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赏南同学?你来看虞知白同学的?”他说完,赶忙弯腰去捡镊子,就这么十几秒钟功夫,那几道不算深的伤口又淌出血来,汨汨往下,鲜血打湿了虞知白的衣领,他来的时候脱了校服,白色毛衣上像开出了一整片鲜红锦簇的花。

虞知白本来低着头,听见赏南的名字才抬起头,他朝赏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来了。”

赏南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站在医生旁边,看着那一大盘子已经使用过的满是鲜血的纱布,“怎么了?”

伍医生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止不住血,伤口也没多深啊……”

“要不……”赏南迟疑着,“我陪他去医院看看?”

“可以可以,赶紧送医院吧。”伍医生就等着这句话呢,偏偏虞知白是个闷葫芦,从送进来到现在,纱布用了一大堆,听自己说了半天“这血止不住啊”“完全不行啊”,他也不接一句话。

还是赏南同学有眼力见,这聪明劲儿,不得了。

“那我先去找班主任开假条。”

赏南说着,急忙出去了,虞知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走廊里。

就过了几分钟,赏南就拿着假条回来了,伍医生如释重负,不知怎的,他觉得和虞知白这个学生共处一室,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对方一言不发,不皱眉,也不喊疼,就静静地看着你,看得人心里发毛。

走时,伍医生给了虞知白厚厚的纱布,让他按着伤口。

虞知白捂着脖子,走在赏南身边,忍不住想要用另一只手去牵住赏南,它的人类朋友。

赏南却白了他一眼,“演技不错。”

虞知白将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抿唇一笑,“谢谢夸奖。”

“去医院?”在电梯里,赏南看着虞知白手里又逐渐洇红的白纱布,低声问道,他知道虞知白肯定是不用去医院的。

虞知白摇头,“不用,我回家就可以。”

“嗯,那我陪你回去。”

幸福小区真的太旧了,摇摇欲坠的铁门,锈迹斑斑,底下绿化由风雨雷电亲自操刀,树木花草疯长,低层阳台的藤蔓和旁边的树干来纠缠不休,和外面的荒草连成一片。

空气潮湿寒冷,呼吸一口空气,就像吞进去一把刀子。不过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头顶和肩背发烫。

“进来吧。”虞知白带着赏南进了11栋的门,风吹进来,门上墙皮掉落几块,恰好落在赏南的肩上。

赏南背光而立,脸部和身体的轮廓被阳光描绘出了耀眼的浅金色光圈,他微微侧头,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拍掉了肩头上的白灰尘,连脖子和小半张脸都在发光。

虞知白捂着脖子的手紧了紧,赏南同学这么漂亮的艺术品,是不应该出现在贫民窟里的。

楼道狭窄,光从墙上的方形小窗照进来,照在楼梯上形成一小片发亮的区域,光束底下的灰尘像扬起来的金粉。

钥匙插进门锁里转了半圈,门就开了,虞知白靠着门,邀请赏南进去,“这里就是我的家。”

赏南走进去,还没看清屋内别的,却首先注意到了立在墙角的一对纸人,依稀可以辨别出性别,一男一女,小孩装扮,男孩没有五官,女孩子却五官具在。

女孩穿短绿褂子,唐装盘扣,宽袖口,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左右,两根羊角辫,脸上画着两坨鲜红的胭脂,面朝门口的方向,嘴角咧得很大。

大概是察觉到家里有陌生人到来,在阳台躺椅上晒太阳的虞婆子动了动,声音沙哑,“小白,家里来客人了?”

虞知白低声向赏南介绍,“那是我快死的外婆。”

虞婆子听见这句介绍自己的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就不再吱声了。

虞知白把赏南带到自己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他的房间昏暗,刚从明亮的客厅走进来,赏南有片刻的不适应,等适应过后,才发现虞知白拧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虞知白背对着他,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沓白纸走到书桌旁边坐下。

“外婆年纪大了,她住采光好的房间。”

赏南往窗外看去,发现窗户被一棵巨大的槐树挡得严严实实,槐树叶已经落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直愣愣地戳向天穹。

虞知白已经低头开始裁纸,剪刀刀锋裁开纸张的声音在房间里尤为清晰,他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