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桂花酿(一更)(第2/3页)

“哪个衙门?”

“原先的。”

“为何会是调任乾州?来路上我都听闻……您此番过去……真的不要紧么?爷爷知不知道?”

“我的死活不劳唐小姐操心,就像唐小姐也从来无须旁人操心一样。”

“大人。”若真是调任,这事绝不是三两天就定下来的,那么多日子他一句口风未透,唐糖心里酸酸楚楚,“这既是践行饭,您何以临走了想起同我招呼?”

“我尚且知道招呼一声,唐小姐一心赴死的时候,可曾知会?”

唐糖词穷:“可……其实我老早就同您说过的,我这人不撞南墙……”

“所以我已经认命了,你呢?”

他那眼神悲戚中含愤,唐糖心似被他往死里攥了一把,生生便渗出血来。她想起在墓中那些相依为命的片刻,这些日子每每浮现,她总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然而怀抱的温度、掌心的温度、唇的温度又分明……

她正暗骂自己混账透顶,纪理却递过一个小盒子来:“这是钥匙。唐小姐从此……自由自在了。”

唐糖听他冷言冷语,又是难受,又无语可驳。

夜幕里没有月光,只远处几粒幽幽星光,忽明忽灭。

唐糖壮着胆,想要一把按住那个盒子……连同他的手,眼看就要触到,不想他已然晃着那小酒壶问:“这酒如何饮?”

酒怎么喝?唐糖的脸瞬间就臊了,自然而然想起中秋夜……

她不敢抬眼看他,半天含羞道了声:“听大人的便是了。”心里很有豁出去的意思。十八壶虽多了点,这便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道理了。占便宜什么的……唐糖暗自深深呼吸了几下。

纪理幽幽笑,意有所指道:“今夜凡事从简,我还赶时间。”却唤掌柜搬来一只超大海碗,将温好的酒往一只海碗里倒,一壶一壶,倒完第十壶的时候,海碗满了。

见他拨碗去自己面前,唐糖急唤:“大人这……”当然无人理她。

“我先干为敬。”

纪二今夜是太过反常了。唐糖从未见过他这般性情模样,豪饮的样子意外的竟是很动人,喝尽皱一皱眉,面色无改:“温了的酒又无法退,何必如此吝啬。”

说罢继而往空碗里头倒酒。

猜他又欲独吞,直盯盯守着他将那第十八壶倒尽,唐糖双手霸过那海碗来,趁他错愕不及,躲过咕咚咚一气灌下,生生灌得泪都出来。她喝光扣碗抹嘴,赌气狠道:“我就是吝啬!大人借酒浇愁也不是这么一个灌法的罢?”

纪理有些好笑:“我为何事而愁?也罢,酒既饮尽,我也该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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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出小九天,方才车停南门,唐糖得了由头陪着散了几步,算是送他上马。

本想着月黑风高,在摘星阁没能办成的事,在黑巷子照例可办……他喝了她的酒,态度终会软些的罢。

然而今夜南门人多,灯火便密,自己着了小吏衣裳,对着一个大人行止不轨,唐糖全无经验,极怕当街有人看见,于纪二官声不利,始终未敢逾矩。

气氛虽说仍不如前,这人好歹肯对他哼了。

唐糖问信往哪儿寄,他也肯答:“不必寄往衙门,可寄陈家巷七十六号。”

“嘿嘿,狡兔三窟。”

“哼,你也可不要寄,反正那个地方门前是处书肆,送信的人常常送错。”

“大人与别人互通的情书,可是常被书肆老板拆看了去?”

“我寄的情书从来石沉大海,却只收到过有个混账寄来的画,画的全是些破药罐子,并不知能不能算作情书。”

唐糖鼓了勇气:“大人知道那是个混账,还同她置气,气坏了身子也不知又去寻谁记账?”

纪理脉脉望她,出言却依旧是冷:“哼。唐小姐抢了我那么许多酒,怎也不见醉?”

“你多饮两壶且没醉,喝八壶桂花酿便醉……大人是未曾听过唐小姐我的酒量罢。”

纪理意味深长问:“你不曾醉过桂花酿?”

喝了八壶虽不算醉,人却多少有些傻愣,唐糖忆起上一回醉桂花酿……更觉自己混账不已,不欲细聊,搪塞着紧催他上马。待阿步当真将马牵来,唐糖依依扯了扯他的袖子:“大人……”

纪理听她声音哽咽,回转了身:“嗯?”

唐糖轻轻踮起脚,捏一把他的鼻子:“大人对不起啊。”自己的鼻子却酸起来。

“所为何事?”

“到了乾州大人就别再喝酒了。记得来信报平安。”

纪理温言道:“那家书肆门前,常年有个早间卖豆花的小铺,鸡蛋饼也极香。书肆对门那家卖的是孔明锁,掌柜的很性情,上午开门中午打烊,遇到懂行的主顾,却半夜也肯开着铺子。”

“大人这是……”

“此去若走官道,两个白天可达;若坐一天的船,许要花上两天半,但路途会舒适些,此时秋色亦尚且可以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