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第4/5页)

二十几年前,昭明长公主下降时,先帝特意将公主府建在了谢府旁边。

谢以默与昭明两人青梅竹马,夫妻感情甚笃,成婚后就把两府之间的围墙给拆了,两府合在了一起,长公主也如寻常的儿媳般,常年住在元帅府,哪怕谢以默大部分的时间都出征在外。

“吁——”

四匹马停在了元帅府的大门口,一眼可见牌匾早就被取下了,大门上的朱漆还没有褪色,仿佛一如从前,却其实什么都不同了。

谢无端下了马,走过去亲自推开了朱漆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

入目的便是那熟悉的雕丹凤朝阳照壁。

谢无端似乎忘了周围的其他人,一个人往前走着,绕过大门后的照壁,走过一片庭院,再穿过外仪门……

元帅府显然被收拾过了,地上没什么落叶、尘土,各处整整齐齐,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东西被损毁了,亭子的栏杆断了一截,假山石砸掉一大块……曾经花团锦簇的牡丹圃被践踏了一半。

谢无端停在了牡丹圃前,这里娘亲最喜欢的牡丹圃。

从前,娘亲时常在这里亲自选花插瓶,父亲但凡在京城就会陪着娘亲一起来牡丹圃。

“无端。”

耳边仿佛听到了娘亲笑吟吟的声音钻入耳中,他怔怔地循声望去,眼前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恍然间,似乎看到双亲正在不远处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父亲对着他招了招手,慈爱地问他:“无端,今天练过枪法了吗?”

却被娘亲没好气地挥手推开了:“儿子才刚回来。去去去,要练枪你自己去。”

“无端,快过来看,娘挑的这些牡丹花好不好看?你说选那朵簪好?”

父母的音容犹在眼前,耳边,谢无端艰难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睛有些红,泪意却被压了下去。

只是短暂的停留,谢无端就捧着木匣子继续往前走去。

顾非池、萧燕飞以及风吟都默默地跟在他后方,一言不发,与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谁也没有打扰他。

很快,谢无端便来到了外院的正厅。

厅里厅外挂起了白绫、白幔、白幡,几盏白灯笼在半空中摇来晃去,一片刺目的白色。

灵堂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居中摆着一对黑底金字的牌位。

旭日的光辉把谢无端的影子投射在厅内的大理石地面上,拉得老长。

谢无端站在厅堂外,直直地望着那对牌位,目光似乎凝固在了上面,久久伫立,宛如一尊石雕般。

很久很久,他才跨过厅堂的门槛,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了放置牌位的香案前,郑重地把手里的木匣子放在了牌位前。

接着,他后退了三步,一撩袍,屈膝跪在了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用力地对着牌位磕了三下头。

“咚!咚!咚!”

每一下都磕得结结实实,咚咚作响。

之后,他便一动不动地跪在了那里。

顾非池没有打扰谢无端,与萧燕飞一起进去给谢以默与昭明的牌位上了香,也磕了头,就先从厅内退了出来。

两人并肩站在了廊下,上方的屋檐在他俩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顾非池面具后的狐狸眼,幽深如泉,静静地注视着谢无端的背影。

昏暗的灵堂中,谢无端清瘦的背影愈显单薄。

静了半晌,顾非池这才与萧燕飞说起了方才早朝上的情况,说起留吁鹰,说起皇帝,说起柳汌已经被定下了行刑的日期……

厅外只有顾非池一人低低的声音回荡在风中。

几只麻雀三三两两地飞来,落在地上嬉戏,追逐,互啄,地上的影子随着旭日升高由长渐渐缩短。

“扑扑——”

又是一只麻雀飞起,扑楞着翅膀。

萧燕飞看着它一点点地飞高,突然道:“留吁鹰不是来议和的吧。”

她说的是留吁鹰,而顾非池却是答非所问:“太祖是开国之君,先帝是拓土之君,今上年轻时一心想要当盛世明君。”

“他登基时,雄心壮志,只想超过父辈、祖辈,名垂青史,年轻时也确实曾励精图治过,可惜……”

那只灰扑扑的麻雀一鼓作气地飞到高空,落在了不远处的屋檐上,在屋脊和瓦片上蹦来蹦去。

顾非池也望着那只灰扑扑的明确,嗓音微冷:“可惜,他有宏图,却没有这个手段和能力,以致短短几年朝堂上乌烟瘴气。”

父亲说过,今上不如太祖英明神武,也不似先帝宽仁大度,只能勉强当个中庸的守成之君。

可偏偏今上不甘于此。

“到后来,他最恨别人在他跟前提太祖,提先帝,觉得是在提醒他,说他德不配位,远不如太祖与先帝……这些年更是沉迷丹药,一心想着长生之道。”

顾非池讥诮地冷笑了一声。

自古以来,沉迷丹药的君主不少,可见过哪个长生不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