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第2/5页)

这让萧燕飞隐约觉得,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皇帝会来,才特意挑了今天来庆云观。

不过,她从来不会去纠结这些个细枝未节,愉快地跟着他走了。

顾非池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竹林,转过弯,便与皇帝一行人迎面而对,相距不到二十丈远。

一瞬间,皇帝原本含笑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唇畔的笑意消失不见,步伐倏然停驻。

灿烂的阳光下,皇帝的憔悴虚弱无所遁形。

他的眼眸苍老而浑浊,脸颊瘦得凹陷,皮肤松弛暗黄,连嘴唇看起来都是黑紫色的,明明才四十出头的人,皱纹已经爬满了脸,步履间,双腿虚浮,仿佛每一步都不能落在实地。

整个人仿佛皮包骨头的骷髅架子。

萧燕飞暗暗咋舌。

算算日子,她上一回见皇帝是顾非池从幽州回京的那日,在京外的五里亭,这才过了多久,皇帝就瘦了一大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唐老爷,”顾非池停在了距离皇帝四五步外的地方,对着皇帝拱了拱手,毫不走心地随口道,“老爷看着气色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梁铮眼角抽了抽,垂下了眼皮。

这顾世子还真是明晃晃地在睁眼说瞎话。

皇帝自上次吐了血后,龙体就越加虚弱了,稍稍走上一段路就会喘息不止。

连太医们都说皇帝的龙体要好生养着,可是,皇帝生怕罢了朝,顾世子的手会伸得更长,只休朝了一日,后头几乎是咬着牙天天上朝,连折子都不敢积压太久,这一来二去的,龙体简直都快被掏空了。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总觉得顾非池这是话里有话,是在咒自己早点死。

他冷冷一笑,问道:“顾非池,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似从前一般唤顾非池的表字,而是直呼其名。

顾非池一派坦然地说道:“来给谢伯父和昭明长公主殿下上香。”

他下巴微抬,举手投足间,桀骜恣意,颇有些睥睨天下的傲慢不羁。

“谢……”皇帝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顾非池方才走来的那片竹林的方向。

原来谢以默的牌位被供奉在这观中?

皇帝登时觉得脊背一凉,颈后的汗毛倒竖,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顾非池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轻轻掸了下肩头的一片竹叶,淡淡道:“我来告诉他们,真相已经大白,柳家就要满门抄斩了。”

“皇上您后悔不已,决心下诏罪己。”

顾非池轻而缓地道来,淡漠如水的语气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放肆!皇帝的脸色更阴沉了,浑身绷直。

罪己诏,罪己诏!

顾非池这竖子,朝上提,朝下提,一天三份折子里,通通都只写了“罪己诏”。

偏偏这些日来,顾非池威信渐重,满朝文武中的附议声也愈来愈多,让皇帝觉得如芒在背。

曾经,早朝上的皇帝自高高的宝座上俯瞰群臣,意气风发,而如今,皇帝在金銮殿上却是如坐针毡,每天都恨不得来一句“无事退朝”。

“呵。”顾非池轻轻一笑,似笑又似叹。

顾盼间,有种慵懒的蔑视扑面而来,似一支利箭狠狠地扎在了皇帝的心上。

青年那眼神、那表情似是在说——

天子老矣。

所以,他不惧自己了。

竖子敢尔!

皇帝的眼前一阵模糊,唯有顾非池那双熟悉的狐狸眼似恶鬼般死死地盯着自己,恍然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顾明镜。

一身红衣如火的顾明镜!

皇帝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跌倒,梁铮眼明手快地扶了皇帝的右臂一把,诚惶诚恐地劝道:“皇……老爷息怒。”

皇帝一把狠狠推开了搀扶着他的梁铮,眼神阴晴不定,似是怒,也似是惧。

他快步从顾非池的身边走过,走也不回地走了。

梁铮冷不防地被推,脚下踉跄了几下,后背撞在了后方的一棵大树上,树干一阵细微的摇晃,上方落下了几片残叶。

“恭送……唐老爷。”顾非池转过身,对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随意地拱了拱手。

皇帝一走,其他人也匆匆跟上,唯有梁铮落在了后方,他赶忙扶着树站稳,正要走,却听一个平朗的男音钻入耳中:“梁公公没事吧?”

梁铮被问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寻声看去,顾非池戴着半边面具的脸庞映入眼帘。

虽不明所以,但梁铮还是答道:“谢世子爷关心,小人无碍。”

他略一整衣衫,拱手与顾非池告辞,就疾步匆匆地去追皇帝了。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微抬下巴,斜睨着顾非池:“他?”

原来顾非池今天来庆云观守株待的对象不是皇帝,而是他啊。

顾非池微微一笑:“从七月初十到七月十九,御书房里抬走了十七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