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茫然(第3/6页)

沐浴时,她呆呆看着上空,忽然闭上眼,身子往下一挪,将自己埋入水中,直到快憋不住气时,才从水里冒出头。

如此反复,用这种近乎自我惩罚的方式,崔寄梦才能从旧事里抽离。

可冷静过后,才记起自己竟然在巷子里对大表兄那般冷淡,还当着众人的面扇玉朱儿耳光。

对于玉朱儿,崔寄梦倒不后悔,她只后悔没有多扇几下为阿娘解恨。

可那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长辈们都在,她不免忐忑,他们会不会觉得她毫无闺秀风范?尤其是大表兄。

她抓着头发,再次把头埋入水里。

泡了许久的温水浴,中途还靠在浴池边上小憩了会,睁眼后,残存酒劲已散。

没了酒意,崔寄梦又开始瞻前顾后。

阿娘的清白总算得到证实,至于旁的,谢家会派人去查,无论幕后之人是爹爹还是另有他人,至少阿娘不必再蒙受污名,此事算是对阿娘有了交代。

那么她自己的事呢?

早些时候她顾不上为她和谢泠舟一道做的那些梦羞耻,但这会静下来了,一想到他,崔寄梦只觉得心口都在发胀。

像有什么在用和梦里一样令人眩晕的力度,吮掉她和她的理智,温热的水漫到身上每一处,她有些恍惚,以为身在梦里,禁不住从嗓子眼里溢出声音。

自己竟在怀念梦里的感觉,崔寄梦被吓到了,红着脸手忙脚乱地起身。

这一夜她虽未做梦,但睡得很不安稳,整个谢府一片平宁,可众人都心头皆笼罩着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

长房里,谢蕴书房的灯彻夜未息。

云氏中途过来给夫君送了一杯茶水,也没多说便要离去,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敬如宾,各尽职责,并不过多干涉对方。

“窈娘。”谢蕴叫住了云氏。

云氏回过头:“郎君请说。”

谢蕴顿了顿,“当初坚持让清芫嫁入崔家,我和父亲……是不是做错了?”

若不是他们坚持,妹妹或许不会早逝。对这位自小在庄子里长大的妹妹,谢蕴倒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且他素来理性,谢清芫自戕的行为在他看来并不明智。

可如果那是他间接导致的呢?

谢蕴喉间一哽。

云氏望向窗外:“此事皆因那旁支庶子作恶致玉氏妒忌主子而起,清芫的确可惜,只是此前公爹和郎君并不知内情,那媚药又是如此离奇,竟连大夫都瞧不出来。”

谢蕴扯了扯嘴角,云氏一贯明哲保身,他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况且无论她如何作答,他的处事原则都不会变,谢氏也正因为治家严谨,才会昌盛至今。

偌大一个家族,如一辆巨大车驾,岂会因为车内一个软枕坏掉而改变方向?

只一想起妹妹中了药却百口莫辩,无法自证,素来冷硬的心肠就一阵钝痛。

二房这边,则没那么冷静。

谢老夫人年事已高,因悲悔过度元气大伤,谢执和谢泠屿还在军营里忙活,估摸着接到消息后很快就会回府。

但王氏此刻顾不上夫婿儿子,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回想先前对小姑子的恶意揣测,心中愧疚万分。

随之想起寄梦那孩子逼问玉氏的模样,真有几分像小姑子年轻时候,只是她没想到,那兔子一般的孩子,气急了也会打人。

毕竟将门之后,倒也不奇怪。

王氏还记得当年她本喜欢温雅的男子,只因在秋狩时亲眼见崔将军引弓射箭,五官俊朗利落、眼神坚定带着势在必得的矜傲,从此她开始对武将改观,后来才会对谢执一见倾心。

但眼下立场不同,她一心记挂着儿子的将来,便忍不住顾虑,寄梦那孩子柔顺乖巧的样子,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倘若真是那样,那这孩子心思也忒深沉了,阿屿那般一根筋的性子,成婚后准得被拿捏得死死的。

正胡思乱想着,院中一阵响动,原是谢执回来了,王氏急忙起身,可还未下床,外头就安静了下来。

谢执竟宿在了西厢?

王氏想着他定是得知妹妹被人陷害的消息心里难过,披上外衫去了西厢。

一开门,浓重的酒味传了过来,王氏掩着鼻子,走到榻前。

谢执高大的身子正蜷成一团,像只受伤的猎豹,她心里一软,对夫君生出一种带着母性的温柔和怜悯,半卧在榻边,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

“郎君,我知道你难过……”

话还没说完,谢执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她,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看得王氏连话都忘了说。

夫妻二人沉默地对视着,谢执忽地往她的方向挪近了些,手臂一扯,待王氏反应过来时,已被抱在怀中。

这个拥抱用尽全力,颇有不管不顾的架势,尽管王氏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夫君的亲昵,心中仍会涟漪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