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歧路终必归一路(第2/3页)

“孟夫子说‘七年之病,欲求三年之艾’,我们四万万人口的国家,样样事务都得想在前面。不然事到临头,就发现事事落后于人,样样捉襟见肘,没头没脑地仓促应付,焉能不败事?政府未必能事无具细地经营,我们这些不孝的炎黄子孙,不能只待政府履行职责。

“话说回来,我们的政治、经济、医疗、民生等等,哪个方面没有‘七年之病’?只指望洋人给我们培养‘三年之艾’,本就远远不够,其中又许多崇洋媚外的‘艾草’,想来多半治不了我们的‘七年之病’。

“所以,我们必得办我们自己的大学,我们需要太多专业人才,需要太多德才兼备的专业人才,更需要心执爱国主义的德国兼备的专业人才,如此,则非要我们自己德才兼备的教师来言传身教不可……”

继云哥和卫君涵皆深爱国家,听三哥洋洋一番肺腑之言,不免生出强烈的情感共鸣,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哽咽着以热情的话语抒发胸怀。在这容易崇洋媚外的时代,他们这样忧国忧国、清高自守的人,遇一能够抒发愤懑的志同道合者,几乎值得抱头痛哭一场?

珍卿看他们像要抱头痛哭,轻轻松开门把手,带着满腹的感慨重新退回客厅,在外面晒得站不住的其他人,就笑话珍卿说干活不过做做样子,还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便叫珍卿把古琴拿出来弹唱娱众。

珍卿一时不想说话,二话不说,乖顺地取出了三哥带的古琴,问大家要不要听《阳关三叠》。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先别煽情,还没到涕泪沾襟的送别时间,今日先弹些活泼轻快的来,《阳关三叠》待到临别时再弹不迟。

古琴曲里也没啥过分欢快的,珍卿先弹了一曲《高山流水》,又弹一首《渔舟唱晚》,连活猴儿似的范宣明、陈钧剑、上官楚等,都静坐息声,闭上眼安静地聆听着。

弹到晚饭差不多好了,忽然房东葛斯太太来敲门,问珍卿弹的是什么乐器,她丈夫说听着很安神,这种乐器有没有留场片卖的。珍卿遗憾地告诉她,这是中国的古典乐器,留声片是没有的。葛斯太太听得遗憾极了,说珍卿应该录一些给人安神啥的。珍卿没多久就要离开,哪有这个闲心呢?

应付完诚心求乐的葛斯太太,大家已经把晚餐都摆好了。

这天晚饭又是吃得没体统,他们学着魏晋名士的作派,坐在地上、桌上、沙发上、书架上,随便想坐哪里坐哪里。吃完饭又叫珍卿和卓蕊馨弹琴,大家先是唱着舒缓的美国民谣,后面又叫卓蕊馨弹些舞曲,各自捉一个舞伴准备跳舞。

也有点玩嗨的珍卿连忙制止,说还是不要动静太大让人家不快。

好家伙,这帮人真是戏路子广,纷纷退掉鞋子轻轻踮着脚跳。

上官楚和陈钧剑捉不到舞伴,这两个人就放肆地搂在一起,上官楚不知哪找的头巾包上,扭捏作态地装扮成女人,顿时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连以没下限著称的陈钧剑,都被恶心得破功了。

大家笑呀闹呀,谈啊论呀,唱啊跳呀,还有人表演绝活啊,这样的青葱岁月,无论岁月如何剥蚀,在大家的记忆中都会历久弥新的。

后来,忍了不知多久的葛斯太太,上来很克制地提醒他们时间,客人们这才相互扶携着散去。

屋子里到处杯盘狼藉,两位表哥留下帮他们收拾,过来太晚晚饭也没赶上的怡民,也帮着收拾了好半天。珍卿请锦添表哥顺路送怡民回去。

怡民不想拖延毕业浪费钱财,所以赶着明年春天那一拨毕业,她现在功课论文都耗精力,连平常的活动也少参加,只因不舍珍卿离开,一有空就要过来。

也许是房东葛斯太太传播的,镇上的莫尔斯太太来找珍卿,说托人找来一架新放录机,想让珍卿弹弹中国的古典乐器,把她的声音影像一同留下来作纪念。

她原来的房东米勒太太也怂恿,不知从哪知道消息的中西教授也说该录。珍卿在收拾行李的间隙中,还紧锣密鼓地练习着古琴曲,后来,在她办过画展的镇音乐厅,办了一场小型的古琴音乐会,邀请函只发给少数师长亲友,可那天来的人多了有二十倍不止。这场中西交流的古琴音乐,有不只一家唱片录像公司过来录,这又是另一番文化交流盛况。

卫君涵他们离开波士顿时,大家在欢笑和泪水中送别,珍卿果真给他们弹了《阳关三叠》,还是陈钧剑和上官楚做的人形架子。当时演奏如何引起路人围观,后来又如何招来记者采访,珍卿忙着跟人告别,只勉强应付了一番番。

其他亲友依然循着既定的生活轨迹,而卫君涵终于决定去梁州的学校。三哥不但给他写了荐书,还给他学校的主事者发了电报,保证卫君涵不会时差境误,错失这份钟意合适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