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勿卷入政治是非(第2/3页)

珍卿半天才含糊地说:“说不清咏得什么,就是心里无意地酝酿,嘴里自然地流出来,抒情而已。”

三哥被她轻快的情绪感染,也觉难以言喻的惬,几乎想从方向盘上丢开一手去搂她,又连忙告诫自己要审慎些:若不留心与突然来的车相撞,那真是得不偿失。

是啊,乱世眼见看不到尽头,得厮守时便好生厮守,能苦中作乐也苦中作乐吧。

他们在路上走了两回岔道,近午时才到瓦格纳先生位于哈得孙河边的老宅。不得不说,这老先生的住宅荒僻清幽得很。

一到地方是女管家先来接待,三哥说明身份才去请宅子的主人。经过一番热切激情的相认,瓦格纳先生高兴地将客人引进华堂。瓦格纳家的老宅规模不小,感觉跟海宁的谢公馆差不多大,不过这里年代就古老得多。

瓦格纳家族是有资产的德国移民,从在这片美洲大陆上定居,几代人过着惬意舒适的田园生活。瓦格纳先生退休后游历了一些地方,最后选择在老家幽居治学,一直在整理他的文学、历史、哲学方面的著作。

两下里才打照面的时候,三哥给老师介绍珍卿是他太太,说他在中国时念过德国教会学校,现如今在剑桥的安拉学院念书,后来因劳累成疾,才暂到山水秀丽的纽约省静养。

面容清癯的瓦格纳端详珍卿好一会,倒没有特地品评她什么,只说中国的年轻女士都很了不起。就聊起珍卿的专业和治过什么经典,珍卿都非常尊敬地回答他。文学也是这位老先生几十年的专业,珍卿跟老先生竟谈得很入巷。瓦格纳先生跟她谈到后面,一面惊异于珍卿的后生可畏,一面很天真和蔼地告诉珍卿,他在她这个年纪厌恶念书,远远没有她的沉稳和出色。

瓦格纳先生有个大鼻子女管家,面相虽然刻板不亲切,却无声无息地给他们备好茶点,并询问客人是否在别墅用餐。瓦格纳先生看看三哥看珍卿,三哥说几难得才寻见老教授,着实想多叨扰几日,老先生高兴得像个老顽童,叫女管家把午餐准备的丰盛些,当然,后几日的午餐也求之不得。

三哥自然握住珍卿的手,还是恳切地跟老先生说,虽然拜访老先生是真心的,但此番仓促前来还有避祸的意思,但没有讲明是因为什么避谁的祸。老先生豁达地向两位客人表示,能够接待在中美两国都有影响力的学者,他一直到死的那天,会一直感情幸运和荣幸。

珍卿也渐渐如释重负,这老先生果如三哥所言,是对中国人热忱宽容的朋友。

后面是瓦格纳先生和三哥在谈,初时不过谈三哥近年的营生,渐渐便是回忆往昔的峥嵘岁月,三哥向老先生讲述那代留学生的朋友。

瓦格纳先生很在意这些旧交,听说有的人青云直上了,有的人到处碰壁沉寂了,有的人定下主意不肯回国,有的人失业败家没有出路。更可叹的是,多少人穷愁潦倒盛年病逝,更有人穷途末路已自戗了,还有很多人杳无音讯。

瓦格纳先生闻言唏嘘不迭,又沉寂良久,将从前各学校的留影寻出来翻看。珍卿和三哥伴在他左右同看,听着三哥和老先生絮说从前的流离岁月,说起甲学生热衷体育拿过奖,又言乙学生天生古道热肠,还有某学生是天赋纵横的人物,他的论文手迹他还保存着,不想如此天才竟是早夭……

珍卿将那些人的生平,与照片的黑白影像对应着,亦是不胜唏嘘感叹。忽然想起李叔同《送别》中词: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真是道尽苍茫人生的无意义感。这时候,她更庆幸她的家人亲友多没事,而她跟三哥也正在团聚着。

看照片听两位老少绅士言来语云,才知瓦格纳君最后虽在西部的加大致休,早年在东部的康大、纽大、普大等名校都执教过,是美国教育界和学术界的顶级耆宿,不过三哥毕业那年此君因病致休,他就再也没有复出过。珍卿从前看过他的不少文学、哲学论著,竟没能跟眼前的老者对上号,真是人间奇事了。

大家议论得融融其乐,到女管家请他们就餐时,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午餐是偏德式的,女管家备了佐酸菜的香肠,煎鱼块和煎肉丸子,炖得很浓的牛肉土豆汤,两篮子美式的面包,后面吃的蛋糕跟在波士顿吃得也像。瓦格纳先生虽然是德裔,但饮食习惯也融合了大陆风格。

席间,瓦格纳说起他在康大时教过一个中国女学生,此女勤学好问,个性执拗顽强,在他手下读到博士以后,回中国平京大学做上哲学教授,是他生平得意的学生之一,可惜失去联系很多年了。他说三哥也认识此女,若他回国后能有机会见到他,帮老先生转达对她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