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世上岁月几许长(第2/3页)

珍卿因此打算写一篇长论文,与《东洋诗歌的精神》针锋相对,专讲一讲《中国诗歌的精神》。

有一回在学院内,乔芳娜到图书馆找珍卿说话,拿着珍卿的一个文集,疑惑地问珍卿:“Iris,你的勤奋我们有目共睹,但你的坦然自信,却让人望尘莫及。中国人眼见亡国灭种,中国人不是惶恐不安,就是醉生梦死。你却不然,她好像笃定不会做亡国奴!”

珍卿抚着笔杆静默半天,千言万言变作无言,最终借用先烈的名言:”区区东洋四岛,断无亡我中华之理。“

分别的时候,乔芳娜目送珍卿步下台阶,跟过来找她的朋友说:”若中国全是Iris这种人,我大约相信,中华断无亡国灭种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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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

饮食寝宿可尽安好?

二姊在应天结交友朋甚多,尤其医药界皆贤二姊,共推二姊夫妇为医药伉俪,屡荐二姊以公职。二姊夫妇虽不在政府任职,然声威日盛,广有令名,虽屡屡婉拒官职,并不至于有危险。

祖父由黄大光、老铜钮等陪同,近日还在禹州睢县乡中,贺杨家姑奶奶慈寿后,欲在乡中勾留一些时候,遍观表亲与族兄族侄来信,祖父在乡不过参与杜氏族务,回乡省亲暂无节外生枝之患,也不必太忧心。

杜叔叔在兴华基金会履职甚殷,两三年来,遴选数百名寒门优秀学子尽资助职,事业上并无出格之新闻。

关于杜叔叔之绯闻,也请小妹在彼邦勿忧。此事系别有用心之辈,欲以杜叔叔为跳板谋家财,寻一容貌肖似汝生母之人,模仿汝母言语情态以引诱,幸亏发现及时,不过是虚惊一场。

甚可叹者,为兄近来查知幕后之人,竟是汝向渊堂兄之二子杜明堂也,此事对祖父与杜叔叔,我已尽告知之责,以促长辈生出防人之心。祖父欲同向渊哥求说法,被我极力阻止,并嘱左右阻祖父生出事端,此事我自会亲自告知向渊堂兄。

其实,杜远堂之令人侧目,并非做皮条客这一着错。

此人利禄之心甚重,早年他送小妹至谢公馆,为兄初见便窥一二端倪。先前,已觉他与东洋布商田本十三过从甚密,田本十三系为兄在鲁州之商敌,向知此人是东洋军人之鹰犬,不是善类。

小妹,可记得鲁州同学梁玉芝小姐?梁小姐前日,特从鲁州写信告知为兄,汝侄杜远堂有一女年刚十九,竟欲以妻田本十三之侄。此事我家不便插手,非由向渊堂兄父子处置。因此,我不叫祖父与杜叔叔参与,前后因果皆由我去信告知。

向渊堂兄复信简略,只谢我告知之意,说对杜远堂自有处置,也许他们父子会亲至海宁或鲁州。

……

为兄近来将一切都看淡去,存亡之事虽还忧切关注,不会躁急彷徨以致毁损精神。

中国社会之弊积重难返,譬如病入膏肓之将死之人,中医西医古医今医皆无处措手,倒不如各抱主义各人试验,便如常人言“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曙光就在各家试验中,愚兄近来多交实验派学者。这是近来的一点闲务。

而眼下正有一件急务,为兄专心致志经办之中。兴华基金会教育扶持事业蒸蒸日上,拟在边疆偏僻地区扶持或兴办高等教育。

恰逢二姊、姊夫受医学会委托,要往西南考察瘟疫流行之情形,兄与二姊之考察队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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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

一切可好?

我最近身苦而心静,自有一番出游的感受。自入西南险山恶水间,积攒信件误入溪沟,欲下水捞救方知水深,只得望水扼腕而已。

入蜀后见识太白诗中世界:密林漫地,猿声鸟迹,险山摩天,清峡险壑,其景真令人叹为观止也。

然蜀梁二州与世隔绝,其间景虽清绝而人事可慨,在蜀中路经某城适遇军阀抓丁,民人有躲藏不及者,往往被官军捉住毒打,其状甚惨然。

蜀中军阀多对农人课重税。农人家贫无种粮与工具,只得向乡村高利贷者借贷,三分之利贫家难以偿还,闻多数农人拥入大城市做工,亦有沦为匪类与丐娼者,有些村寨十室九空。路中见之心有凄惶之感。

我思在蜀地办水厂、电厂,或者一些轻工业厂,以挽民生之危。奈何此地军阀连年征战,无经营产业之安定环境,遂作罢。考察此地国民教育之情形,闻基础教育经费常短少,考察间遇真正教育家则资助之。

……

入梁州境内更奇,此间暴雨倏忽来而骤然去,雨去则烈日灼空、热汽漫谷,无怪乎虫蛇蜂蝶如此繁衍,而细菌病毒以为繁衍天堂也。

外宿时,此地蚊虫蚤蚋深足畏惧,幸携有行军床与蚊帐,方可安定下来。

二姐、姊夫与医疗考察组,日入城镇村寨查访历年瘟虐情形。一查之下果然非同凡响,梁州不愧为中国“瘴疠”之境,疟疾、鼠疫、霍乱、天花等皆流行,每年死于疫病者数十万计。国人抗疫经验积累,其代价何其惨痛,只为制度未成,而医药亦短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