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人生需要狗血吗(第2/3页)

四姐得意扬扬地说,吃豆腐菜的人越多,她的豆腐坊生意就越好,能供豆腐坊五个学生的学费花销。这些勤工俭学的年轻学生,特别自豪能够自食其力。

更可喜可贺的是,四姐交了一位极好的朋友,就是从前吕家百货的少奶奶汤韵娴女士——在培英那次车祸中流掉孩子,后来证明是妻妾争宠之祸。汤韵娴女士因故与丈夫离婚,跟四姐坐一条船去法国,学的好像是装饰艺术。

汤女士没了花心丈夫的掣肘,现在是风生水起了。听四姐说,汤女士在巴黎华人界是有名的交际达人,她为人热心又擅长筹办各种活动宴会,好多有中国人的场合都缺不了她。去年过年,驻欧总公使楚应星师兄,想在公使馆举办中式年宴招待贵族,四姐和汤女士一同襄助,异国他乡遇到算是同病相连的同胞,她们几乎是一见如故。汤女士为人温柔善良心胸宽广,与四姐这娇气缺爱的正好互补,渐渐成了交心的朋友。

四姐信中,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珍卿读完却有一丝怅惘,汤女士已经涅槃重生了,跟她一起出车祸的洋车夫冒三,早已化成了地下的枯骨。冒三那畸形外撇的小指头,还有他那麻木无声的绝望神情,此刻又在珍卿眼前浮现着。

好奇怪,这一幕明明让她印象深刻,她竟没想过把他画下来。

看完信把厨房餐桌收拾好,按计划珍卿应该去写论文。教《戏剧舞台艺术》的费曼博士,希望珍卿写中国戏剧舞台艺术的论文,她在课堂上就拟好了大纲,今天晚上打算写个草稿出来的。可是想起枉死的车夫冒三,她脑海中出现好多人的面孔,他们有的早已长眠地下,有的还在地上苟延残喘。

对于中国内外的烽火硝烟,她决意不再发什么预言,没有发生的事,你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喊破喉咙没人听又有何用?但她总想切实地做点什么,比如她现在狂学东洋话,将来想研究东洋人的民族性。除了这个,她想为正被压迫和毁灭中的同胞,尽一些金钱上的援助义务。

留学第三年的春夏学季,珍卿着了魔似的疯狂画画,差不多两年的时间,珍卿画了不到五十幅写实作品,大部分是现实生活中遇见过的人物。不过这还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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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莉莉和哈尔·弗莱顿的婚礼,未如珍卿所想在教堂举行。新郎新娘教派信仰不同,其亲属对在哪派教堂举行婚礼,进行了持久而毫无效率的争论。最后终于有高明人士建议,就效仿本邦的普通中产阶级,在治安法官(Justice of the Peace)家里举行婚礼吧。

珍卿首次围观本邦人士婚礼,好多固有印象都被打破了。她以为凡西式婚礼多半举于教堂,没想到堂堂治安法官也热衷办婚礼。

婚礼这天,珍卿到治安法官家里,先找地方给人送礼物。她知本邦人对蔷薇一向钟情,从接到请帖就加班加点地画,在婚礼前完成了一幅中幅的蔷薇花图。

白莉莉和哈尔出乎意料地喜欢,当着珍卿惊噫赞叹不已。白莉莉不顾有其他客人要见,请珍卿坐下来,她问画中描绘的哪里的景象,她说也参观过很多蔷薇花墙,怎地不曾见如此惊人的美?

珍卿说画中景象源自她的记忆,她在海宁住的那条街上,夏雨时到处是红鲜绿润的蔷薇。但画中并非全是记忆中的实景,她在里面加入了想象。

新郎也兴致勃勃地听着,还郑重地念起中文诗: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珍卿赞扬哈尔的字音情态,但指出这两句诗,是况牡丹而非写蔷薇的。白莉莉和哈尔催她念首蔷薇的,珍卿念出四句的《山亭夏日》:绿树浓荫夏日长……

珍卿解释,作者是位有文学素养的将军,他在山村别墅悠闲地度着夏天……哈尔就赞中国人的文化传统,说中国的官员和将军竟多饱学。白莉莉也意外地说,她以为中国人多为生计劳役,没有谁有功夫摆弄文学,没想到官员将军个个有品味。

聊得时间有些长,新人的亲属不高兴,话里话外指责珍卿耽误事,白莉莉和哈尔难免有尴尬,忙当着亲属跟珍卿道歉,说不该占据她做客人的时间,新娘的堂妹白莎拉——也是珍卿的好友,亲热地带珍卿出去落座……

在治安法官家举办婚礼,其布局和流程类似于教堂,还是近亲戚都往前面坐着,一般友人就尽量靠后坐。珍卿逡巡着杂坐的陌生宾客,看着老熟人莫尔斯太太招手,便迎上去跟莫尔斯一家坐。莫尔斯太太小声跟珍卿科普,前排坐的都是新人的什么亲友,又评论这婚礼比在教堂简略……

珍卿听了满耳的婚礼知识,观察到一个奇妙的现象:新娘新郎的亲属很容易辨别,新娘的亲属想来多是在教的,他们一个个衣冠齐楚,有的神情古板,有的态度矜持;而新郎的亲属明显不同,他们不拘男女都明朗善谈,脸上洋溢着过分爽朗的笑容。但双方人却相互不理睬。倒是珍卿的好友白莎拉,跟两方人似都说得上话,热情地在两方阵营中穿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