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世界是个大舞台(第2/3页)

红姑对于珍卿身世的曝露,杜太爷与任何人不提只字。所以,杜教授就跟他沟通红姑的事,没道理特意提到珍卿身世。他从前十数年不跟杜太爷讲,如今更不必对杜太爷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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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在谢公馆待了两日,回来便觉杜太爷难言的氐稠。珍卿从侧面关心杜太爷,他都忍不住乱发脾气,叫珍卿不要操他的闲心。杜教授只说因跟红姑打架,隔膜甚深的父女不欢而散,杜太爷想起其妻景氏,难免要消化一阵情绪。而三哥也没有特别反应,珍卿也自不以为意。

珍卿虽然在家,天天也在自学功课的,同学们每天告知她作业,珍卿也是自觉地做业。

十一月上旬的一天,珍卿十点多下来溜达放松,听见厨房那里胖妈在哭。珍卿蹑手蹑脚过去偷听,胖妈使劲擤一阵鼻涕,然后又继续哭,她像被捏脖儿提起来的鸡,长长的抽着急促的气,发出刮耳尖利的声音,对着不知谁人是且泣且诉啊:

“……我哪一处对不住他,臭水沟里捞出的老杆子,二十啷当他就是个罗锅,三十上头害的沙眼,一辈子是个烂疤眼儿,他还不能生小孩儿,我不嫌弃他就完了,他还敢起那花花念念的,跟那小寡妇勾勾搭搭的。你说气人不气人,那个不要面皮的小骚货,在花园子给他舔眼睛,说唾沫腥子能治烂疤眼儿。以前你们说是他们乱传,这回是我亲眼看得真真的……

“金妈也没安个好心,荐头行多少人能找来用,她就是不找那老实安份的,寻个妖精似的小老妈,年轻不想守寡就算了,怎么端端看中我的老花匠,勾引这么丑的老杆子,她能图他什么,不就图他那俩月钱。那老东西还挺美,以为小老妈真爱他——”

袁妈在一边向好了劝:“哎呀,太太不说要辞她嘛。你也别怨人家金妈,她是看那小老妈干净利索,才给她招呼进来做事,太太看过也说是个利索人。谁晓得她那么不挑嘴,也不知道花匠有老伴,……花匠的月钱都是你管,她能图到花匠啥子嘛!”

藏在厨房门外偷听的珍卿,倒是没听见秦姨说什么话,恐怕她什么也不便说吧。

胖妈觉得委屈大了去,那出长气哭泣的动静像跟公鸡打鸣。她说袁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她家的老铜钮顶老实,没个风流小老妈勾搭他。说着,就噔噔噔地推门走出厨房。

珍卿紧走几步,只来得及走到楼梯口,胖妈见了就扑上来求她做主。珍卿可不会瞎掺和这个,故意跟胖妈玩笑说:“你既嫌老刘又老又丑,身上还臭轰轰,现在还背着你乱搞,不如你们分开过,各自再重新找老伴,如何?”

胖妈听得是目瞪口呆,省过神对珍卿抱怨连天,说这哪是正经小姐说的话,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五小姐倒好拆散起他们来,都说五小姐学问高人通透,倒厉害得棒得鸳鸯起来。

珍卿听得哈哈大笑:“你整天不说老刘一句好,还说他罗锅沙眼活臭虫,还不会生小孩儿,敢情你只是嘴上说说,有人抢他时你就稀罕起来,还说起棒打鸳鸯的文词。胖妈,你既然舍不下老刘,就自己先去服个软,别整天对他喊喊喝喝,被子不给洗、衣裳不给缝。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一回自己亲眼瞧见,老刘手艺好能挣钱,再丑也有的是人惦记他。你若是不好好待他,这个小老妈是走了,可世上伶俐风流有眼光的小老妈多着呢!”

胖妈还絮絮叨叨地嘴硬,珍卿说给她放两天假,叫她回谢公馆好好安抚花匠老刘。珍卿自己也要琢磨个办法,最好能免了他们两口子分居。

珍卿回到楼上想过一番,觉得真是难办得很。谢董事长是个爱花人,又喜欢老刘这个花匠,而胖妈又想服侍珍卿,事情。

她的书桌上摆着书本纸笔,近手边是莎士比亚戏剧《皆大欢喜》——她们这学期正在学这个。珍卿翻开书读了一阵,在日记上抄下一个名篇:

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见作话)

写完撑着脸叹气,又捉笔写下这篇念白的译文:

整个世界是个舞台,

男男女女都是演员。

有的上场,有的下台,

一生扮演的小角色总有七个:

先是婴孩。

后是赖着不肯上学的学童。

然后是叹气的情人,写一首诗歌献蛾眉。

过后是争功的军人。

再后是胖胖的法官。

第六个阶段是个邋遢的老头,说话像吹口哨。

最后返老还童,啥都忘掉,

没牙,没眼,没眼,完了。

今天,连胖妈都成“叹气的情人”。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律,再卑微的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