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父女间的小情绪

从珍卿大闹乐暇会馆开始, 城里流传起“女儿砍爹”的奇闻。谢公馆给大报刊打了招呼,大报纸就通通不予报道;小报可是最喜欢猎奇,有的是知情者给他们爆料, 事情就演绎得越来越离奇。尤其珍卿那句“软饭吃得喷喷香,吃着软饭还嫖chāng”, 以后几乎成为家喻户晓的名言。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 杜教授畏女如虎的事, 在熟人圈子成了一块笑料, 他的父道尊严被闺女踩个稀碎, 今后恐怕也不易再捡起来。

小范围的知情人圈子里,人们也开始恍然大悟,为啥杜小姐的生父还活着, 她却自己挣钱养祖父——因为他爹是个靠不住的小白脸子。

陆三哥在很大程度上,了解珍卿大闹乐暇总会的经过。据唐小娥说,珍卿当时一见对面的情形, 立刻怒气腾腾几乎压不住。这其实不符合她一贯的稳重性格。

三哥、谢董事长、吴二姐, 都是眼明心亮的社会人, 立刻晓得珍卿的心理困境。一般继女对于继母,自然比不上对亲生父亲。亲生父亲出了这种事, 亲女怕捂住还来不及, 不该是珍卿这种反应。她好像就是想闹大,不在意会有什么后果了。这样让人既感动又心疼, 再想一下, 觉得珍卿大可不必如此。

所以, 当珍卿以为杜教授不检点, 她立刻产生沉重的焦虑, 她觉得没法跟三哥交代, 没法给谢公馆的人交代。珍卿最后没有说出来这种焦虑,但吴二姐和陆三哥还是找她谈。

三哥语重心长地说:“小妹,无论你父亲你祖父,他们错了是他们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有代人受过的觉悟,更不必觉得对不起谁。你拥有的一切,是大家心甘情愿给你,你不是沾的杜叔叔的光。

吴二姐也劝慰珍卿:“谢公馆自来住过多少人?远的不说,近的包括罗曼茹、钱明珠和林兰馨,我们并不多在意她们,说白了不过暂住的过客。不是因为他们是远亲,是因为她们品行不够,不足以叫我们视为亲人。你成为谢公馆五小姐,从根本上讲,不是妈妈跟杜叔叔结婚的缘故。杜教授提供了一个契机,你靠自己赢得大家尊重和爱护。……”

有些道理珍卿心里明白,但当事人主动安她的心,她些许不安和伤感也消散了。

孙离叔叔和谢董事长他们,也给珍卿普及这里的世道人情。

珍卿这一回才算知道,他们那文人学术圈子,不止一两个人喜欢跟jì女玩,时不时的一群人打牌,就叫jì女出局弹唱助兴或坐陪服侍。

珍卿以为纯洁得像莲花的孙叔叔,自言偶尔也会参加那种聚会,不过是与jì女喝茶聊天。孙叔叔拉着珍卿说,别人他不敢保证,杜教授一定没有出圈的事。自己家里开着医院呢,杜教授哪能真不讲卫生呢。

杜教授天天也够蔫儿的。珍卿自不会天天咬牙骂她,但也有点爱搭不理的。连吴二姐都来劝珍卿,说杜教授在她面前,老实得像个鹌鹑一样,眼巴巴地瞅着闺女,像个求判官开恩的罪人。

珍卿心里的怨恨,不像她当时表现的那么多。但心里还有点疙疙瘩瘩,谁劝她也还是一如既往,没有跟杜教授和好如初的意思。

有一天在谢公馆待着,早起三哥过来跟珍卿说,杜教授在跟谢董事长商量,说中华研究院那边郑院长表示,要给杜教授职位、工资都升起来。但是为了方便工作,那边希望他能长驻平京。

杜教授自己也动了意。现在学校和周围的同事,想起来那一档子事儿,就把他当涮羊肉那么涮,他不至于那么脆弱,可是长此以往也没什么意思。再说珍卿看到他就难受,父女如此他也煎熬,倒不如避开一阵算了。

珍卿去洗手间洗了脸,坐在梳妆台前擦护肤品,闻言有点不是滋味。她拿着护扶品的盖子,在手里翻上倒下地玩。看着她天人交战,陆三哥不由心里叹气。但他也不再赘言,留足空间叫她自己考虑。

他端凳子坐到她后边,耐心地替她梳理头发。她的头发还泛着栗色,不是太黑,不过发量相当可观,保养得也丝滑柔顺。她年初剪头发也没剪太多。陆浩云觉得,这头秀发于他是一份福利。

他从镜子里看她的眼神,她不晓得神游到哪去了。

要说小妹的祖父和父亲,没一个显着像正常人。小妹也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惹着她还好,惹着她冷不丁夯你一棒子,夯得你十天半月醒不过神。杜叔叔是够难受的。

头发梳得半理顺了,珍卿扭过来拉三哥,低头噘着嘴晃他的手:“三哥,你帮我把他请来,我跟他聊聊吧。”

这两三天,珍卿听了不少世情故事,晓得此时的教书先生,有点钱的不少是斯文败类。她昨天晚上睡的时候,想上辈子的老师也谈不上谁是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