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杜太爷的要紧事(第2/3页)

若衡笑着说:“今天着实有点乱,他在前面看场子顾客人,省得舅爷又颠颠地讲话。”

若云低头看她宽大的脚,想当日她出嫁时的情景,她外婆跟舅妈都在她房里说话,她们瞧见小花狠狠贬击她,说她那么瘦还是大脚片子,她当时未尝不是那么觉得,如今正是风水轮流转,小花倒是一直往上走,她倒是奔着下面走。

所以常言说“莫欺少年穷”,竟果真应在她们表姊妹这里。连若衡堂妹也比她有福气。她已经是这番模样儿,好在她的三个孩子都还小,前程也还远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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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爷此番衣锦还乡,给珍卿说的理由是喝喜酒并劝姑奶奶上城治病。实际他给自己安排的使命很多,除了卖弄有出息的孙女,显着家势要兴旺起来,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就是他们这一枝族人迁坟。

俗话说,穷改门富迁坟,要是从前杜太爷还没这想头,可他孙女眼见着这么有出息,他孙女婿跟妮儿一样出息,他如今是谁阻挠也不怕了。

参加完外甥孙子的喜宴后,妮儿她姑奶奶死活说不想上城,其实正中杜太爷的下怀。珍卿写信催杜太爷回海宁,他就以顽固的老表姐太犟筋,他还要留下来做水磨功夫,尽全力把老表姐劝城上治病去。珍卿虽担心他胡作非为,也不好强说叫他马上回海宁。

杜太爷经过多方寻防,请到四里八乡最厉害的风水先生,围着杜家庄的山水丘陵,溜溜转了有小半个月,终于找到一处藏风聚气的上好阴宅。

杜太爷作为老来生的幼子,父母不是他一人的父母,向渊侄孙嫡长子那一支还在,还轮不着他动父母大人的坟。他就是想把珍卿她奶奶的坟,珍卿她娘独在荒野的孤坟,给迁移到他新找的风水宝地上去。

没想到全村的杜姓人,机关算尽地搞破坏,千方百计地阻挠他迁坟,就连向渊侄孙一家儿,也摆出一幅中立国的模样,戳在一旁死活不吭声儿,赞成不赞成没个痛快话。

杜太爷弄来弄去给气病了,天天在家里转着脑壳,想着怎么才能如愿迁坟呐,想得脑袋都快要炸裂了。

有一天,省城的三外甥杨淑骏回来,跟着杜太爷欣喜地大嚷,说那个《葫芦七子》,原来是他们小花做的功夫。杜太爷也不看小人书,不过这事儿他早晓得。

刚晓得的时候挺不是滋味,这大的事儿妮儿对他这亲爷,还捂得这么严实,再想到妮儿比他以为的还能耐,族里这帮老杆子,怕是更不愿意叫他家迁坟。

杜太爷把迁坟的愁事说了,三外甥杨叔骏听说他要迁坟,先不说愿不愿意帮这忙,但他家里事务很费脑筋,也顾不得管杜太爷这桩闲务。正巧启明学校梁校长听闻杜太爷回来,特意携礼前来看望。杜太爷一听梁校长当了官,想到世人对官家多有敬畏,想请梁校长帮着说说迁坟的事,梁校长可没有杜太爷这么不着调,绝不会干涉人家的地方宗族事务,就如此这般帮他想想主意啊。梁校长的主意,杜太爷还真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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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宁 六月中旬

珍卿在谢公馆的房间内,看陆sì姐从法国寄回来的信。陆sì姐到法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写信回来。吴二姐猜她在旅途中种种难过,家人给她写信又不足够热络,也许她跟大家怄着气,故意不写信吧。不过陆三哥有朋友在那里,晓得陆她在那没什么事,只是不与人交际,一直郁郁寡欢。

到六月份就收到四姐的来信了。

四姐到法国后先念语言学校,三哥先时托人给她租赁房子。她因与房东性格不大相宜,后来就搬到了宾馆里头住,法国到处宾馆真是多,但宾馆毕竟还是太贵了。四姐的钱不够花销,还是租赁居民家的房子。法国吃的东西比欧洲别处好,但四姐离乡后方知思乡,反倒常常去找中国菜馆吃饭。有一次,为找人家推荐的江平菜馆,耽搁到下午三点才吃饭。她吃完饭站在异乡街头,忽觉得异常凄凉孤独,蹲在街边狠哭许久。但没人在意这东方少女的眼泪,她不过是情绪上的痛苦,街上熙来攘往奔生计的人,大部分人日子未必有她好过。欧洲人也才从欧战中缓过来。

…………

小妹,我在法兰西时常哭个不尽,想象不出我有这么多眼泪。可我不能憋着它不叫自己哭,每每哭过反倒觉得好些,蒙上被子睡到第二日,还能拾起书本上课,哭泣是我对付痛苦的武器。我在语言学校遇各国留学生,欧美国之学生颇瞧不起中国留学生,这里种族歧视比海宁还要厉害,华人留学生唯有忍耐而已。颇可厌者,东洋小鬼子竟敢歧视中国人……我只跟个满脸雀斑的胖姑娘米拉谈话,也没有人愿意高看她一眼。她家里全部信仰天主教,性格温和可是很古板。我从语言学校结业,将要进入斯特堡大学听造型艺术,为了就近上学又要搬一处家,无人求助精神上犹觉痛苦。但愿以后不要再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