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不容易的你我他(大改动,看113前先看112)(第3/4页)

虚弱躺着的梁校长,听得茫然无头绪,赶忙叫侄子念一念文章。

梁君是没有文艺细胞的理科生,就平平地念读起来:

“……

梁士茵校长形容清癯,他细短的脖子,总是微微向前勾着。

仿佛他劲后压着什么重物,让他无法畅如地竖起脖子。

然而压着他脖子的一层重物,卢教务长看见了,张庶务长看见了,梅先生看见了,史先生看见了……在我们学生眼里,却似乎总是透明的……

梁士茵校长的眼眸,像是集合了思虑和愁绪的渊薮。

我想,谁若是跌进这深沉的渊薮里,恐怕不容易爬起来的——只为他实在太深了。

然这沉深的渊薮之光,每看见我们学生时,就“长烟一空,清和景明”,潋滟清波千万里。

他看见我就笑眯眯地,详问我的功课如何……但我在校园鲜少遇见他

……

我听见梁校长呕了血,仿佛是我父亲呕了血。

我想他如今呕下的鲜血里,总有那么一滴,定是往年为我操劳,而到今日终于涌出的

……

我爱我启明的先生们,爱他们的先知先觉,爱他们的无怨无悔,爱他们青春的面庞,爱他们沧桑的目光……

可我要向四万万人呐喊:

当你看见漆黑的深夜里,看见提着青灯在林木里漫游,试图以微弱之光,照亮这无尽黑暗的生物……

请你爱惜它玲珑的青灯,爱惜它薄弱的身躯,更爱惜它们灼热的灵魂……

梁君平平地念到最后,也不觉间哽咽。

这样一篇文章,是对教育者最大的褒奖和回报。

梁君沉定一下情绪,感觉二叔格外沉默,抬头惊见他早已泪流满面。

梁校长抬起手又压下,抬起手又压下,而后泪眼婆娑地连赞三个“好!”

梁君好奇地问二叔:“您晓得是哪个学生吗?”

梁校长撑着要坐起,梁君连忙帮他竖枕头,疑虑地说:“二叔,洋大夫说了,你胃不能受压迫,还是躺着安心些。”

梁校长夺过他手中的杂志,直接拿病服的袖子揩了泪,乐呵呵地自言自语:

“我准晓得是谁作的,这妮儿写的诗文,我经常拿来看……”

梁君讶异地问:“原来是女学生……”紧接着又了悟地说,“也对啊,她总是写到哭,女孩子多愁善感嘛!……”

梁校长没有搭理他,顾自翻着那份杂志看。

梁君听见有人敲门,他直接开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梁君领了个一位中年男子进来。

杨叔骏热情地笑着,上来跟梁校长握着手,寒暄数语直入正题。

杨叔骏从衣袋里头,掏出一张银行汇票,笑呵呵地双手奉上:“梁先生,您猜猜,这是谁让我转呈给您的?”

梁校长默默地看一阵,忽然仰头大乐起来:“既然是你亲自来,我一猜便知是她,我才读了她一篇文章……多少年哭都哭不出,今日晓得有学生爱先生,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

梁校长指着那篇文章,把杂志递给杨叔骏看。

杨叔骏看完之后,啧啧地唏嘘说:“这是我那表侄女——”

梁校长喟然长叹:

“当日,有人说令侄女少言寡语,太过内向,我就不以为然。

“《荀子》中云,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

“杜同学天资疑慧,胸有成竹,却能持身以静,不当言则不言,当言时义无反顾……

“杨老弟,我梁士茵敢跟你断言,令侄女早晚名声大噪,有朝一日,必是国家栋梁,家族荣耀……

“话说回来,得天下英材而教之,亦是我梁某人的荣耀……”

杨叔骏作为三表叔,本来想假意谦虚一下,可他本人未尝不是这样想。

可他又猛然觉得后怕,慎重地跟梁校长说:

“先生恕我冒昧,常言道,花开早,谢必早,。侄女小小年纪,若蒙世人太多厚望,举动太过引人关注,于她成长并非有利吧……”

梁士茵校长颔首赞同,思虑一番说道:

“我兄言之有理,盛名太过并非好事,我托海宁的朋友经管此事,让杜同学及早退步抽身,以后还是专心学业为好……”

正说着又有人敲门,梁君还没有走出去,就见卢教务长风尘仆仆地来了。

卢教务长一进来,立刻把珍卿发的电报,一封封地给梁士茵校长看,杨叔骏和梁君也一同看。

说到最后,梁校长沉着地说:

“纯庵,我找一个可靠朋友帮忙,此事你亲自去海宁,你们务必把此事办得漂亮些。记住,杜同学年纪尚小,不要让她承受太多压力风险……”

其实,杨叔骏也有疑问:“梁先生,启明学校的经费,果真窘迫如此吗?”

梁校长和卢教务长,不约而同地叹息苦笑。

卢教务长跟杨叔骏是朋友,倒也无意遮遮掩掩: